沉睡中的赫克托尔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了。
他躺在毯子上抬头看着头上模糊的房顶,听着旁边随从们的鼾声和外面时有时无的声响,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许多年来,赫克托尔所做的一切都让人畏惧。
不论是在约瑟林还是在伦格身边,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而且尽管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心里却始终有一种隐约的自信,因为他相信自己是在做着他人所没有做到的事。
即便是这一次和科尼亚人之间的秘密贪婪,他也相信这是自己所能想到的最为绝妙的方法。
谁能想到在这个时候,信奉基督教的罗马会和异教徒进行秘密谈判呢,虽然罗马将要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不付出这样的代价,那么就无法顺利而没有顾忌的调动在南方的那些军团。
虽然荣光似乎总是包裹在伦格身边,甚至在军队中,即便是看到那匹伦格驾驭的黑色战马,士兵也会不由自主的发出欢呼,但是有一个现实却总是无法抹杀。
那就是,尽管表面荣光无限,在面对来自北方的压力时,伦格真正能够调动的军队,却少得可怜。
农兵制度刚刚开始变革引发的动荡还在罗马的各个军区里没有平息,尽管新的军制是和旧有的农兵制暂时一起实行,然后才能逐渐代替,可是这开始时的困难却依然十分明显。
新的军团虽然在加紧训练,但是是否能够迅速成为罗马帝国的中坚却依然需要时间来磨砺,而最为重要的是,即便号称拥有众多的人口和依次为基础的数量庞大的农兵,但是因为罗马那近些年来消极的防御,而变得越来越固定式样的制度,让很多农兵兵团已经渐渐失去了作为能够发挥强大威力的野战军队的能力。
也许这些兵团在面对入侵的敌人时能够还能发挥一些作用,但是如果把他们不经挑选的一下推上战场,那么等待罗马的,很可能会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不过这些依然不是始终困扰伦格的关键,真正令他下定决心接受赫克托尔建议的,是由于来自南方科尼亚人的压力!
在罗马的南方,一批精锐的罗马军团常年驻扎在那里,尽管北方的威胁已经越来越大,但是这些军队却始终一动不动,事实上这些军队已经如同被钉在南方边境上一样无法动弹,他们面对的,是来自小亚细亚的彪悍的科尼亚苏丹国的威胁。
虽然熟悉科尼亚人的威胁,但是却没有人比伦格更加清楚,这个国家实际上还远远没有真正发挥它鼎盛期时的可怕威力。
真是因为这个,罗马的皇帝在人民的欢呼中,每天度过的却是绞尽脑汁的试图把手头仅能调动的军团分派到最为需要的地方去,尽管总是为自己手中实力的匮乏而独自懊恼,但是伦格却无奈的无法向其他人说出自己的困境。
正是因为这个,当听到阿森试图改宗时,宁可亲自冒险深入保加利亚,伦格也要阻止这可能会导致罗马四周的正教国家出现异状的举动,在别人为皇帝的大胆果断,甚至是富于传奇般的冒险精神欢呼诧异时,在这一切背后的,却是说不尽的无奈和苦恼。
再也没有多少人和赫克托尔一样熟悉时间对伦格的重要了,也没有多少人比他更了解年轻皇帝在平时的从容背后有着多么巨大的忧虑担心。
也正是因此,赫克托尔带着他的手下来到了科尼亚。
最为基督徒,和异教徒谈判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那将会引起一连串可怕的后果,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所以赫克托尔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希腊商贩,虽然这样无疑会让谈判变得更加苦难,但是他却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掩人耳目。
但是那些德国人忽然出现却彻底打破了赫克托尔的计划,他还记得自己当听到那些法兰克人说话时心中难以控制的震动,当他特意派人在这个距离那些德国人的住所不远出的地方找到一所房子,并细心观察之后,他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这些人绝对不是简单的法兰克人,而是德国国王派遣出来的谈判密使。
以虔诚和讨伐异教徒的名义率领大军东征的基督徒国王,居然会派遣密使和萨拉森人秘密谈判,这个想法让赫克托尔一时间无法接受。
虽然自己也肩负着同样的使命,但是赫克托尔却依然一时间无法相信,那些狂热的近乎偏执和毫无理智的德国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是什么让那些喊着拯救圣地的十字军不惜和异教徒谈判?
赫克托尔心中不住的猜测,他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而糟糕的是,这些德国人的到来恰好是自己刚刚向科尼亚苏丹递交了谈判条件之后。
阿诺伊.亚尔斯兰会不会接着这个机会,用自己向他提出的条件和德国人讨价还价?对苏丹来说,不论是希腊人还是法兰克人,都不过是令他讨厌的异教徒,他可能更加希望这些异教徒自己杀个你死我火呢。
赫克托尔坐了起来,他走到泥窗前,看着外面泄露进来的那一弯皎洁如水的弦月,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难的的凉爽夜风吹在脸上的惬意。
“德国人是要和科尼亚人秘密媾和,然后要么让科尼亚人在边界上与他们一起南北合击,要么就是希望从科尼亚人这里寻找到一条直接进入圣地的道路,或者他们两样都想做到?”
赫克托尔心中默默猜测着,对于面临的突如其来的险峻局面,白化病人在意外之后想到的是如何予以应对。
曾经,在考雷托尔面对盖伊的威胁时是这样,在奇利里亚面对伦格的死讯时是这样,至于在君士坦丁堡那近乎疯狂了的剪除掉瑞恩希安时也是这样,但是现在他却感到了一阵难以解决的恐惧和无力。
“该怎么办,怎么办呢?”赫克托尔心中不停的这样自问着,他走出后门顺着房子后面的阶梯登上房顶,看着不远处那所依然还隐约亮着灯光的房子,赫克托尔陷入了淡淡踌躇之中“现在法兰克人最希望得到什么?最怕得不到什么?最怕失去什么?”
从很久之前,赫克托尔就相信人总是有畏惧的东西,不过他并不认为这些需要畏惧的是上帝的惩罚或者是基督的审判。在这一点上来说,这位不论是在祈祷者教团还是在罗马的宫廷里都被人畏惧的‘皇帝派’的领袖人物,在内心中拥有的,实际上是一种更加近似古代希腊哲人们的可怕思想。
对于上帝,赫克托尔虽然还有到要质疑这位全能者的地步,但是他的敬畏之心绝对堪称少得可怜,也正是因此,当他一次次的使用辛辣的策略去铲除敌人时,他想到的只是利用敌人的弱点而不是盲目的向上帝和基督祈祷胜利。
这个世界还有谁这么了解自己呢?赫克托尔默默自问,他当然知道自己能够成为罗马帝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继而成为在整个东方已经拥有了巨大影响的祈祷者教团的领袖之一,更多的是因为有一个人似乎深深的明白他内心中一直隐藏的那些东西。
“如果是皇帝,现在他会怎么做?”赫克托尔心中不由暗暗问着。
一点声响从下面传来,一个随从循着阶梯走上了房顶。
“大人,您没有睡?”身材壮实的随从低声问着。
“你可以肯定白天听到的没有错吗?”赫克托尔问着走到身边同样望着附近德国人住所的随从“布吕克你应该知道这对我们有多重要,你一定要仔细想想。”
“大人我的确听清楚了,”叫布吕克的随从谨慎的回答“我听到他们说那个异教徒苏丹太狡猾,不过贪嘴的鱼总是会咬钩的。”
“那就是说,他们给科尼亚人已经提出了条件,不过还没有完全谈拢……”赫克托尔慢慢转过身背对着身后的灯光,他透明的眼睛在黑暗中隐约闪动着一丝光亮“你注意到他们有多少人了吗?”
“大人,我不能太靠近他们,不过除了那些驻守在住所里的,我见他们进入王宫的人每次也就只有四五个。”
“那就说是大概十几个人……”赫克托尔因为长期操劳而变得已经消瘦下来的苍白脸颊忽然微微一抖“他们因为和我们一样是秘密来到科尼亚的绝对不能声张,所以他们应该是不会携带过多的武器。”
“大人,你是要?”随从有些意外的看着赫克托尔。
许久以来,那些跟随在赫克托尔身边的人早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个白化病人总是在暗中使用他那可怕的阴谋,一次次的动荡背后虽然总是有着这个人的身影,但是不论是他的手下还是其他人,当要寻找赫克托尔的时候,已经习惯了把视线投向阴影之中。
但是在这时,那个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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