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亲信太监捧诏前来,以便看一看将士们是否肯实力作战。
洪承畴偕众文武分两行跪在大门外边,刘太监跳下马,从背上取下黄包袱,捧在手上,由中间甬道昂然而入,穿过仪门,走进大堂,站立在匆匆摆好的香案正中。洪承畴率领众文武赶快跟着进来,重新跪下。
刘太监向众人说道:“洪承畴、孙传庭听旨,其余文武官员退下!”
等众文武退出以后,他打开黄缎包袱,取出一个朱漆描金盘龙匣子。他打开匣子,取出一个黄绫暗龙封套,又从封套中取出诏书,朗朗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流贼祸国,九载于兹,万姓涂炭,陵寝震惊。凡我臣子,谁不切齿!逛来天心厌乱,运有转机。元凶乓恶,自相携贰,或次第授首于关中,或相继就抚于汉滨。草、左等观望徘徊于淮甸,老回回等铩羽局促于豫南,此皆待戮之囚,不足为朝廷大患。惟闯贼李自成”虽经屡败”凶焰未戢:孤军奔窜,仍思一逞。笼络有术,死党固结而不散;小惠惑人”愚民甘为之耳目。若不一鼓荡平,则国家腹心之祸,宁有底止!
朕前已迭下手诏,谆谆告谕:务将闯逆一股,火速剿灭,尤须将闯逆本犯及贼妻高氏、巨贼刘宗敏、李过、高一功、田见秀等,一一擒获”或予阵斩,断勿使一人漏网。尔洪承畴、孙传庭一向实力剿贼,卓著劳绩,朕甚嘉慰。其剿贼出力诸将,已饬吏、兵二部从速论功升赏。兹再赐尔洪承畴尚方剑一柄,阵前便宜行事。并赐内帑银三万两,红丝表里各二百匹”赏功银牌五百副,供阵前奖功之用。
于戏!凯旋饮至,古有褒功之典;执城献俘,朕所望于今日。但有殊勋,朝廷不吝封侯之赏;倘负重寄”国法自有处罚之款。一旦将该股逆贼扫清,尔等即星夜率师勤王,不得瞻顾逗留,贻误戎机。钦此!
诏书宣读毕,洪承畴和孙传庭叩头谢恩,山呼万岁。等洪承畴刚站起来,双手接过诏书,放在香案上,刘太监已经从身边一名小太监的手里捧来尚方剑”说道:“钦赐尚方剑,洪承畴跪接!”
洪承畴赶快再跪下”双手接过尚方剑,又一次叩头谢恩,山呼万岁。他站起来把尚方剑捧到条几上,然后小心的双手托起来,摆放在中堂的正〖中〗央,以表示对崇祯皇帝的尊重。
对于崇祯恩赐的尚方宝剑,洪承畴的确是非常满意的。因为,在前方的军事统帅里面,只有杨嗣昌有尚方宝剑。这让洪承畴感觉很不爽。杨嗣昌有尚方宝剑,就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这对于洪承畴来说,一种很明显的挑战。幸好,崇祯皇帝恩赐给了自己尚方宝剑,总算是和杨嗣昌打平了。
随即,洪承畴和孙传庭开始向刘太监道乏,互相寒暄,并把刘太监让进huā厅,吩咐准备酒宴。他们又回到大堂上,传进文武官员,宣布圣旨内容。大家跪下去叩头,山呼。感激和振奋情绪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头。每个人都决心在明日的大战中一显身手。
事实上,在此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洪承畴的确是率军奋战,不断的向陕西流寇发起进攻。他连续重创陕西流寇,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诏书里面提到的李自成等人,都已经包围起来,只等着收拾残局了。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张准出现了。张准出现就出现,洪承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意外。当陕西流寇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孤注一掷,想尽一切办法向外界求援的。而曾经接受第三十七营封号的张准,就是他们最理想的求救对象。
甚至,在潜意识里,洪承畴已经准备好了一定的兵力,来对付张准的袭击。如果张准率军前来陕西,他一定会叫张准吃不了兜着走的。张准想要将李自成等人救出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张准没有来陕西,只是袭击了洛阳。
结果,张准的这个行动,将一切局面前改变了。官军的包围圈,瞬间崩溃了。被包围的陕西流寇,也纷纷逃窜了。官军的各路统帅,都无心恋战了。嗯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俱往矣,一切都是梦啊!
“督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洛阳?”
潼关兵备道丁启睿忽然进来,向洪承畴请示说道。
子启睿和孙传庭一样,都是洪承畴的心腹。唯一不同的是,孙传庭是在前线带兵作战,亲自和敌人对阵,丁启睿却是在后方统筹军粮和兵员,默默无闻的工作。一直以来,丁启睿的官职,都是兵备道。他从正五品的兵备道开始做起,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大员了。
明朝的兵备道官员,有点特别你要说他的权力不大吧,它又掌握着周边军队的粮饷。常识告诉大家,军队要是没有粮饷,那是根本上就不用打仗的。所以,军队对于兵备道,不得不保持一定的敬畏。即使是正一品的总兵官,遇到正五品的兵备道,也必须保持尊敬。否则,在粮饷方面,就极有可能遭受掣肘。
但是,你要说兵备道的权力很大吧,又不见得,因为它很少亲临前线,自身的品级也不高。大部分的兵备道,都只是五品的官员而已。除了在武将的面前耍耍威风,在文官的面前,他们就是渣。一般的巡抚、总督、〖总〗理、督师什么的,都可以将兵备道当娃娃看。
为了作战方便,以免自己的粮饷受到掣肘,每个比较牛逼的军队统帅,嗯,是文官出身的军队统帅,都会自带兵备道官员。好像丁启睿,就是洪承畴自带的。洪承畴去到哪里,他的官职就去到哪里。
久而久之,就成了惯倒了。
“去洛阳?”
“我们去洛阳做什么?”
洪承畴木然的说道。
“福王,“”
丁启睿欲言尖止。
“他已经死了。”
洪承畴嘴里轻轻的吐出两个字。
其实,从接到虎贲军攻克洛阳的噩耗开始,洪承畴就知道,福王一定是死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洪承畴无法解释。或许,走出于个人的直觉吧。洪承畴个人感觉,福王这样的人,在张准的面前,是绝对不可能活下去的。
总之,无论怎么样,福王一定是死了。福王既然死了,那大军去洛阳,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你不可能天真到,指望能够在洛阳抓到张准吧?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洪承畴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处事方式。何况,在这个时候,有比收复洛阳重要得多的事情,那就是串通各方大员,将福王的死讯压下去。
“那我们怎么办?”
丁启睿看看四周,低声的问道。
这里的我们,不仅仅是包括洪承畴,还包括孙传庭、杨嗣昌、王坤、史可法、余应桂等一大群人。福王的死,他们全部都有责任。要想度过这样的难关,就必须串通好,大伙儿一起努力,将崇祯皇帝蒙在鼓里。因为压力很大,丁启睿晚上同样睡不着,眼眶里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血丝。
“等。”
洪承畴言简意垓的说瓿的确,眼下的他,的确是只能等。反攻洛阳,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除非是有能力杀了张准。洪承畴有能力杀死张准吗?他自己都不看好自己。既然杀不死张准,那一切都是白搭。
杨嗣昌带兵向洛阳靠近,其实是很愚蠢的举动。以他三万的湖广军,想要收复洛阳,根本是不可能的。十万鞑子都吃不掉张准,三万湖广军就想吃掉张准?别开玩笑己就算是自己调集大军,向洛阳疯狂的反扑,最终将洛狙夺回来,他们会得到什么?他们得到的,只有大火焚烧过的福王府。到那个时候,福王的死讯,反而更加难以隐瞒,他们个个都要被撤职查办。
“明白了。”
丁启睿低声的说道,然后悄悄的转身去了。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
忽然间,洪承畴听到奇怪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居然下雨了。常年干旱的陕西地区,在这个冬天,居然下雨了。隐隐间,甚至有阵阵的雷声。洪承畴的眉头,忍不住悄悄的跳了跳。冬天打雷,不是好兆头啊!
大滴大滴的雨点,不断的从天空落下,打在屋顶上,打在泥土里。雨点越来越密,雨势越来越大,天地间逐渐的变成了一片白色,十几丈之外,就是一片的迷蒙。片刻的功夫,屋顶的前面,就形成了一片片的水帘,地上的积水,也越来越多,整个庭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潭。
“难道说,真的是要变天了?”
洪承畴慢慢的伸出手来,让雨点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冬天的雨点,感觉有点冷,刚好刺激了洪承畴有点麻木的心。他慢慢的将心思收回来,慢慢的回到书房里面。从现在开始,他要努力的自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