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错位 61

    虽然把那些形式大于意义的流程都省略得差不多了，可真忙起来才发现，要琢磨的事儿还挺多。

    拍婚纱照就是挺烦人的一件。

    段康搜罗了各大摄影公司、团队的信息和样片，像研究公司报表数据一样仔细钻研了很久，从团队资历、器材设备，到样片风格、审美，无一放过。陈黎看他那水磨石一样的磨唧劲头，搞不好到最后还能给自己整成摄影艺术品鉴专家。

    段康对此不以为然，说：“我下这些工夫都是有必要的。婚纱照可是得放一辈子的，我还想着要放大裱框好好存着，再把电脑桌面、手机壁纸也换换呢，拍得不好看怎么行。”

    陈黎笑着摇头：“好吧好吧。”

    两个人脑袋顶在一块儿琢磨了好一会儿，段康脸色忽然变得凝重，拉开和陈黎的距离，说：“还有一个挺重要的问题。”

    “你说。”

    “我们拍结婚照，要不要……”段康拧着眉头指了指旁边，“要不要带上这个？”

    陈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第一眼见着的是段康放在沙发背上的高级西装。

    他耸耸肩：“你说西装吗？西装可以不用自己带，我觉得……”

    “我说的不是西装，”段康摇摇头，用眼神再次精准示意，“西装旁边的那个。”

    陈黎投眼一看，明白了。

    西装旁，段宇航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俩爹，眼神中带着无尽的警戒和迷茫，有一种大学公共课堂上玩手机突然被点名回答的慌张失措和疑惑好奇。

    他收紧双腿，问：“你们干嘛？”

    段康和陈黎默契地都没说话，扫描似的盯着段宇航，脑内考虑着是否应该带娃拍照。

    段宇航被瞧得心底发毛，恨不得拔腿就跑。

    俩爸爸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了好久，终于决定，他们两个人的拍一套，加上段宇航的拍一套，反正也不差那点钱和精力，要拍就拍全，一步到位，省得留下遗憾。

    段康为了拍结婚照这事，专门划出一个星期的空当来，拉着老婆孩子，带上满意的摄影、造型团队，奔赴了好几个地方取景，怎么浪漫怎么来。海边、山顶、屋顶泳池、森林，一个都没放过。

    摄影师也是个精益求精的，盯着造型团队给段康陈黎换了不知道多少套衣服，为了烘托温馨甜蜜的氛围，他又把目光盯上了段宇航这崽子。

    俩爹造型基本局限在西装上，可段宇航就不一样了，森林中可以扮演小老虎小狮子，屋顶可以弄个小超人，除此之外，小天使、送花童子、美男鱼、篮球少年、机车酷崽……小孩儿的造型有无限的可能。

    一星期拍下来，段宇航给折腾得够呛，拍到最后脸都笑酸了，这辈子看见那个不停让他“宝宝能不能笑得再自然一点呀”的摄影师估计都得绕道走。

    不过好在，最后出成片的时候，效果非常好。

    段康把其中一张三人合照放大裱框，挂在新家的卧室，看着那照片，就觉得心里喝了蜜似的暖甜。

    婚纱照这事儿解决，段康那边也弄好了材料和手续，选了个日子，带着陈黎和儿子，飞往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

    正式登记那天，天气好得出奇。段康和陈黎到了布鲁塞尔Schaarbeek市政厅，牵着手，彼此手心全是汗。

    登记的流程进行得很快，也就十分钟，当负责人把两本证件递到二人手中的时候，陈黎手指都在发抖。

    领完证件，市政厅负责人还很贴心地给他们送了束花。

    陈黎小心地把证件揣在怀中，手指在兜里反复抚摸着证件的外壳，怎么摸都摸不够。

    段康牵着他走出门，笑着说：“今天登记完毕，明天咱们到安特卫普举行一个小小的公证仪式，黎黎，别紧张。”

    陈黎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紧张。”

    段康站在市政厅台阶上，看着陈黎被阳光照得发亮的脸颊，轻轻在他唇角一吻，问：“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陈黎说：“又幸福，又后怕。”

    段康奇怪了：“你后怕什么？”

    “三年前有一天早上，我就坐在窗台上，抑郁症还没好，我的婚姻、生活也乱七八糟，那时候我想着，干脆跳下去解决一切，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了，”陈黎喉结滚动着，“但是现在我只觉得后怕。如果我真跳了，我就不会有今天的幸福和安心，我就拿不到这个小本。”

    段康几不可闻地点点头，把他揽入怀中。

    良久，他说：“那些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我会让你一辈子这么幸福下去。”

    陈黎听着远处鸽子翅膀扑棱的声音和人声隐隐的嘈杂，只觉得内心安静得出奇。他闭上眼，用很轻的声音说：“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