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厌逐渐捏紧了高脚杯细细的颈,用力之大指骨都泛了白。
恨就恨自己当时没能力,不学无术,搁现在只要是一块碎骨都能给它检出个**不离十来。
宋余杭在外面是真的等的有点久了,她靠在玻璃门上睡着了,又被冷醒,打了个喷嚏,鼻涕都被冻成了冰。
她搓了搓手,站起来,端详着整座别墅,目光落到屋顶上的烟囱的时候,灵机一动。
妈的,追女朋友真的好难,特战秘密潜入老本行都用上了。
宋余杭手指扒着烟囱边,看了看下面有朦朦胧胧的灯光,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的那一瞬间,酒杯坠地,林厌抄着刀就扑了上去。
薄如蝉翼的裁纸刀在她的手里迅若闪电,转瞬之间就逼至了眼前。
宋余杭摔得晕头转向的,只看见了一抹寒光直冲着她的脖子而来,下意识抬手一个卸刃夺刀,林厌没给,看清了她是谁,反倒出手更凶狠了些,屈膝砸中她腹部,把人侧摔了过去。
宋余杭脑袋着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林厌,是我……”
“打的就是你,私闯民宅不该打吗?”
林厌略微有些气喘,两个人僵持不下。
“可是……我想你了。”宋余杭说着,把她握着刀的手偏向了一边。
林厌又在她的压力之下慢慢挪了回来,刀尖直冲着她的眼睛。
“我说了,不用你安慰,来找死吗?”
她几乎是以一个三角绞的姿势坐在了她的身上,两个人互相角力,宋余杭处在不好发力的位置,又不想伤了她。
眼睁睁看着那刀尖落到了自己眼皮上。
她撒了手:“你来吧。”
说罢,微微阖上了眼睛,任人宰割。
林厌攥着刀柄的手开始发抖,她咬着牙,看着面前的这一张脸,微微红了眼眶。
一股劲风袭来,宋余杭略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而并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
宋余杭睁开眼,林厌从她鬓边削下了一缕发丝,扔了刀起身:“宋余杭,这是你欠我的。”
宋余杭心里一酸,爬起来追她,想要去扯她的袖子,把人拥进怀里慢慢疼爱。
“我知道,我用一生慢慢还。”
林厌一巴掌把人拂开了,虽然饶了她,可是这气也没那么容易就消了。
“带着你的土味情话给我滚。”
宋余杭被搡到了桌子上,看着面前的这面墙猛地一震:“这是……”
关于“汾阳码头碎尸案”的线索梳理。
她用了十四年来一点点拼凑出了这面墙。
宋余杭看向林厌,那个人从桌上摸起烟,点燃,吸了一口,手撑在桌上看地图,眉头紧锁。
她忽然就有些明白,她刚刚为什么那么暴躁了。
宋余杭在心底悄悄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还是不敢站太近,隔了一个巴掌远的距离也在端详着这张泛黄的地图。
十四年前的江城市。
黑笔圈出的是江城市一中。
红笔画的是已知陈初南离去的路线。
没走多远就戛然而止。
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变成了一堆碎肉,被人从垃圾桶里翻捡了出来。
抛尸地点被林厌用红笔大大地圈了出来,涂得乱七八糟的。
宋余杭绕着这张桌子走了一圈,又走到墙边端详着这些照片,再次走回到她身边的时候,从她嘴里夺过烟,自己叼上了。
林厌抬手就是一巴掌,她赶紧闪远了。
宋余杭略带一丝狗腿地笑:“你抽多了不好,我帮你解决,不浪费。”
林厌唇角噙着玩味的笑意看她:“你知不知道,上次误打误撞进了这里的清洁工已经死了,像那张图上的分尸效果我也能做到,甚至还能做的更干净利落些,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说这话的时候,散着头发,眉眼笼罩着在昏黄灯光下,刚刚喝过的酒的唇还是鲜红的,也许是阁楼电压不太稳吧,台灯闪了一下,映得她身后的影子形如鬼魅。
宋余杭有一瞬间背心一凉,起了鸡皮疙瘩,但片刻后,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不是不能杀人,你是不会。”
否则林厌这么恨她,又爱又恨的,刚刚那一刀早就扎进脖子里了,更何况只是个无仇无怨的清洁工。
听她这么说,林厌看了她一眼,抿紧了唇角,又收回了视线。
宋余杭走到她身边,把台灯放在了地图上。
“我对这个案子也算是颇有研究,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
***
“这是……”坐在对面的男人神色有一丝震惊。
“没错,和上次江城市局送过来的东西成分几乎一模一样。”
林厌不久前交给亲信的试管静静躺在桌上。
“只不过这次血液里的剂量小的多,林厌也学聪明了,知道找人自己做了。”
坐在对面的男人埋头笑了一下,神色莫辩,指尖敲打着膝盖:“这玩意儿又现世了吗?”
“接二连三在江城市出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和他对话的男人长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窗边。
“为了这个东西,已经有太多人牺牲了生命。”
“可是配方不是已经毁了吗?”坐着的男人看着那试管,淡淡道。
“可是要是配方的主人还活着呢?”站在窗边的男人回过头来,嗓音有几分沙哑沉重。
“不——不可能!”男人蓦地加重了语气,咬牙切齿:“他、他早就死了!不可能还活着!除非……除非……”
他重重喘息着:“他是从地狱里爬回人间寻仇的恶魔吗?”
男人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有些出神。他们都已不再年轻了,原本高大的背影略有些佝偻了起来。
然而,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还是让另一个人恍惚想起了那段峥嵘岁月。
“管他是人是鬼,再卷土重来多少次,二十年前怎么死的,只要他敢来,照样把他赶回地狱里。人间容不下这样的臭虫。”
***
因为没有白板,宋余杭就用笔在纸上画画写写:“变态杀人狂心理学上亦称为‘淫|乐杀人狂’,犯罪者95%以上的是男性,只有极少部分是身强力壮的女性。”
林厌点了点头,靠在桌上示意她继续说。
她知道这点是为什么,解剖分尸是个体力活,要么有技术要么有力气,缺一不可。
不然杀个人你以为是杀鸡呢?杀鸡不用点力气连鸡都逮不住。
“二是罪犯选择攻击的对象往往具有随机性,有可能你今天穿了一件漂亮裙子就被看上了,也有可能你背了一个好看的包就被盯上了,也有可能罪犯喜欢胖的,而你特别瘦就逃过了一劫,这点不多赘述,只要你符合罪犯的标准,他就会杀你。”
“三是像这种无差别攻击,犯罪者一般不会选择和自己有社会关系的人,因为只有不熟悉的人,在罪犯的眼里才会只有生物属性而没有社会属性,换而言之,就是你只是他的猎物,只是他砧板上的一块肉,他杀起来才爽,才刺激,他享受那种把一切掌控于股掌中的感觉。”
“四是人是一个复杂的能量系统,存在于潜意识中的x本能是人的心理的基本动力,又称为‘力比多’,因此,心理的发展也就是力比多的发展,所以,变态杀人狂,之所以是变态,主要体现在性的倒错上,他并不能从正常的交往上来获得快|感,他只有通过杀人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
“就像我们办弓虽女干案时,大部分罪犯其实压根起来不了,他通过控制,侮辱,猥|亵|女性来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是一样的道理。”
说到这里,她抬眸顿了顿,看着林厌:“但是,一般的连环杀手初次犯案后,一定会再次作案,我想,这点你应该也是明白的。”
林厌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克制情绪:“所以这些年来我一边解剖,一边在找相似的案例,就是想……”
找到一个共同点,也就找到了突破口。
可是从她大二跟着老师实习开始,至今为止,已解剖了超过六千余具尸体,她泡在解剖室里的时间比吃饭睡觉的时间加起来还要多,可是依旧一无所获,没有遇到一个相似的案例。
白灵是个例外,可是线索又断了。
宋余杭想起了她那满满一橱柜装满千纸鹤的玻璃罐,心脏狠狠抽疼了一下,走过去揽住了她的肩头,和她头抵头,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林厌拿胳膊肘捅了一下没搡开,宋余杭扒着她不给动,就这么接着往下说:“所以我们把凶手是连环变态杀人狂的猜测先放到一边,回归到一般刑事案件的侦查上来,删繁就简。”
她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一只手在纸上划了一下,看上去倒真的像是对这个案子颇有心得的样子。
林厌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察觉到她在看自己,宋余杭唇角微勾起了一丝笑意。
“一般的命案,左不过是财杀,仇杀,情杀中的一种或几种。林厌,你给我梳理一下初南的人际关系。”
林厌摇头:“她的人际关系简单的很,我,她最好的朋友,陈阿姨,她的妈妈,学校里的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哪还有什么人际关系。”
“你再想想。”宋余杭琢磨着:“不一定是要和她交好的,交恶的也行。”
林厌想了想,拿过纸笔,写下了几个名字:“这是以前经常欺负我们的几个人,后来我自己查了,你们警方应该也查了,可是还是一无所获。”
宋余杭脑中灵光一闪而过:“我记得当时锁定的犯罪嫌疑人是个屠夫,陈初南的父亲在菜市场因为两毛钱和这个人起了冲突,一时失手砍伤了他的老婆,后来不治身亡。他有作案动机,又住在抛尸现场附近,还有作案条件,又有作案工具,还在他的车里发现了陈初南的血迹,倒是非常符合我对凶手外貌特征和性格的侧写,只是后来听说死在了看守所里,不然一定能挖出更多东西来,就算不是他杀的,也一定和那个人逃脱不了干系。”
这个案子更让她意难平的地方就在这里了,明明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却就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搁谁谁咽得下这口气!
林厌手撑在桌上,微微颤抖着,吞咽口水,努力调整呼吸。
宋余杭的手轻轻放上了她的后背拍着:“你这有电脑吗?”
林厌回过神来,眼底盈出了一点儿水光来,美得惊心动魄。
“有,我给你找。”
她从一堆报纸书本底下翻出了笔记本,打开交给她。
宋余杭掏出了自己的内网号卡,林厌看着她忙碌,别开了视线:“你……何必这么尽职尽责呢?”
宋余杭没回头:“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不等她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了:“假话就是我身为人民警察有案必破的那老一套了,我估计你早就听腻了。”
“真话呢,就是——”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她,笑容柔和,眼神滚烫又真挚。
“你不是说,等一切结束就答应我,和我结婚吗?”
“我想快点和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