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钦与货队成员急忙冲入林中,徐妙清指着地上喊道:“有人。”
几人上前查看,发现一个半大孩子。
摸了摸还有气,可情况不容乐观。
这世道命如草芥。
若只是晕倒救走搭把手的事情,可这都快冻僵进气少出气多,经验丰富货运队员没说透却意思明显。
偏徐妙清非要救他。
她不忍看到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流逝。
徐南钦便命人将孩子抬上马车,用土办法救治。
孩子命硬愣是一口气从阎王殿爬了回来。
询问其姓名,先是茫然后道:“我叫池砚舟。”
再问家世得知父母双亡乃是孤儿。
逃难出来差点死在林中,一时间也无去处。
徐妙清看着眼前较为肥胖的池砚舟露出笑意,被少女笑的脸色通红目光无处可藏。
“你之前家境应当不错,还能识文断字,留下帮我做事可愿?”徐南钦心想既然命不该绝,便伸手拉一把。
他做皮货生意手下多是大老粗。
池砚舟这孩子观面相老实忠厚,被自家姑娘多看几眼就脸红耳赤,用着定也放心。
“小胖子,我爹说让你留下,你倒是答应啊。”徐妙清空灵婉转的声音提醒道。
“我愿意。”无路可走池砚舟当即同意。
徐妙清脑海之中尚是有些富态胖圆的脸,没想到瘦下长开之后,反倒是英俊的好似小说话本与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
少女怀春往日情景浮现心头,徐妙清终日布满寒霜的脸,难忍露出一抹自己尚未察觉的笑容,如同冰雪消融大地回春,可突然止住笑意望着池砚舟的身影,只觉恨铁不成钢。
“我叫池砚舟。”假名字脱口而出的那一日,他便成了池砚舟。
他以为自己会死。
会去找自己的父亲、母亲!
未曾想再睁眼却是一双清澈美丽的大眼睛,从疑惑到充满喜悦喊道:“他醒了,他醒了……”
清泉击石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又仿佛一直都在耳畔。
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徐妙清!
命大没死就要完成母亲临别遗愿,可要先保证活着,池砚舟同意留在徐南钦这里。
他父亲在煤矿工人的身份之外,还是磐石工农义勇军成员。
母亲在纺织工厂1928年便加入,中共满洲省临时委员会领导下的磐石县委。
父母在时局动荡之下毅然决然投身保家救国之道路。
32年父亲在与日军作战中牺牲。
磐石县委同年被日军大规模搜捕。
母亲躲避追捕找到在春城上学的池砚舟,告诉他离开这里不停的跑不要回头,同时将夫妻二人身份告知,是便于让他找到组织的人,将一份至关重要的情报传达。
池砚舟当日只觉得耳中有雷鸣不断。
思维如同瞬间被禁锢,母亲急切话语目光疼爱,画面好似慢放。
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不愿放开,哭喊着母亲与他一同离开。
可手被母亲拼命抽出,两手捧着他的脸颊施以压力让其冷静,无比决然坚定道:“快走,活下去,一定要将情报交给组织。”
被双手推着离开,只知道机械性的奔跑,母亲吸引追捕被抓牺牲。
池砚舟则从春城一路跑到冰城,足足六百多里地,十五天的逃亡生涯。
鬼门关内走一遭。
日军定还在搜捕,池砚舟躲在徐南钦这里,同时减肥让自己有所变化。
长高、变瘦!
可谓翻天覆地。
他时常在镜子前都认不出自己,也不必担心昔日旧人认出身份。
几年时间跟随徐南钦做皮货生意,与俄国人接触多学会了一些俄语,能做简单的日常交流。
但对于母亲的遗愿却毫无进展。
将情报告诉组织的人。
可谁是组织的人呢?
池砚舟五年时间心中煎熬困苦难言!
早年遇到言辞激进满口进步言论的文坛新秀,池砚舟心动想要接触以便探寻组织踪迹,却苦于年少难等贵门。可谁知这不过是警察厅方面故意如此,想要借机引出不稳定分子,仅因文坛新秀便有十八人被捕。
险之又险错踏深渊,池砚舟后怕不已。
后遇到警察追捕反满抗日人士,街上开枪血流满地,一人被击中小腿倒地不起,恰好就摔在他脚下。
这是真的反满抗日志士!
交火场面亲眼得见。
池砚舟忍不住蹲下想要告知实情,询问如何与组织联系。
可还未开口,便听得此人冲着后面追捕的警察喊道:“别开枪,我什么都说。”
叛徒!
被抓便叛变。
池砚舟后背瞬间湿透,方才若是情急之下开口,只怕现在也要被警察抓捕。
“你在这里干什么?”警察上前对池砚舟怒喝。
“我害怕。”
“软蛋。”警察嗤笑一声。
众警察远远便看到池砚舟站在这里,听到枪声好像是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后来更是腿软蹲下。
从那天开始池砚舟才明白。
想要找到组织,将情报送上去,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困难。
可那时的他依然没有意识到困难的真正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