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原地不动,冲上去的人本就只占1%,而电影里的那个位置,他从正面扑过去将朋友撞倒的方式是最安全也是最两全的,人都有自保的下意识,就算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对方的轻,也不会是那个姿势,肯定是后背受伤。”
周挽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而后又沸腾,连带着心跳加速。
她脑海中冒出一个很古怪的念头。
但她不敢去深想。
陆西骁是会打架的人,那时候他打起架来又狠又准,很多人都怕他。
他应该是能反应出来最优解的。
可他却没有。
那把刀插在心脏上方,很危险,很深,让他在ICU昏迷许久,还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才痊愈。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一直到回到陆西骁的公寓,周挽还在想这件事。
她洗过澡,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街道。
已经过了零点,到正月初一了,街上很热闹,许多情侣好友还在结伴压马路。
陆西骁依旧没回来。
周挽想,他或许是回平川市了。
以前读书时他寒假就会被陆老爷子叫回老宅过年。
刚才没想到,早知道就不买那盒糕点了,那么贵。
这种现做的糕点保质期很短,等陆西骁回来大概都不能吃了。
周挽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拿起餐桌上的糕点礼盒,想先放到冰箱里。
刚抬脚,门忽然响了声。
周挽抬眼。
门被推开,陆西骁拎着个行李箱进屋,他穿了件黑色大衣,衬得更是人高腿长、身形落拓,宽厚的肩膀上有未化的雪。
“外面在下雪吗?”周挽下意识问,刚才没看到。
陆西骁看了她一眼:“小雪。”
平川市不常下雪,B市却每年都下雪。
他们不再需要像从前那样在除夕夜狂奔着去赶绿皮火车到外地看雪。
可雪变得随处可见以后,反倒时常被忽略。
周挽走过去,帮他将行李箱推到一边,拉杆上还贴着一张托运条。
她愣了下,想到他的恐高症。
“你刚下飞机吗?”周挽问。
“嗯。”
“你现在可以坐飞机不会犯恐高了吗?”
“还好,不怎么难受。”
能忍。
周挽眨了下眼,又问:“从平川市?”
“不是。”他嗓音有点哑,眼底有血丝,像是没怎么睡好,“出差。”
周挽愣了下。
她还以为是那次争执后,他不想看见她,这些天都去别处住了。
“吃过晚饭了吗?”
“没。”
周挽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三餐永远不准时。
“你饿吗?”周挽站在一边轻声问,“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吧?”
陆西骁抬眼,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会儿,说:“冰箱没东西。”
“我前几天买了一点放里面了。”周挽顿了顿,去看他表情,“可以吗?”
他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淡声:“嗯。”
周挽轻轻勾了下唇。
原是为了买些可以速冻的早餐,想着以后陆西骁上班时也可以吃,各式各样的都买了些,虾饺烧麦面条都有。
周挽在冰箱前弯着腰:“陆西骁,你想吃什么?”
“随便。”
“吃面?”
“可以。”
周挽拿了一把素面,又挑了个最新鲜的西红柿,打算做个番茄面。
她将刚才在外面买的那盒糕点也拿到餐桌上:“你要是饿的话可以先吃点这个,这一叠是抹茶味的,底下的是椰子味,不甜。”
他厨房里锅碗筷子都有,但都没有任何使用的痕迹。
大概是刚入住时就在的。
陆西骁出差了将近一周,在南方的某个城市。
他不喜欢冬天,不喜欢雪,也不喜欢呼啸的寒风,本想就在那儿过年,但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应该回来,便买了机票连夜回来。
他坐在餐桌前,抬眼就能看到在厨房忙碌的周挽。
她穿了件米色的毛衣,底下是修身的牛仔裤,又细又直,比例优越,露出来的皮肤白得能发光。
六年没见,她确实跟读书时不一样了,依旧柔和,但更鲜活,也更打眼。
过了会儿,他拿起面前的其中一个做工精致的糕点。
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吃过这种玩意儿,确切的说,他从小就不爱吃,嫌甜嫌腻。
他咬了口,浓郁的抹茶味,带淡淡的苦味,果然不甜。
就像周挽。
她也不甜,带着苦涩的味道,但味道却能在口腔中回转许久。
陆西骁忽然记起些什么——
周挽,以后每年新年,都跟我过吧。
多年前的那年春节,他发给周挽的短信。
他从来没有刻意去记,这些年也没有特别想起过,就连他订下今晚的机票时他都没有想起这条短信。
只是,有种莫名的感觉,推着他这么做,推着他回来了。
陆西骁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又想抽烟了。
他摸口袋,没摸到打火机,登机前取出来了。
于是他又咬了口抹茶味的糕点。
……
周挽将番茄炖得很烂,汤汁都充斥着浓郁的番茄味,每一根面条都被包裹着,色泽诱人,她稍微收了个汁,关火,倒进碗里。
“你试一下。”周挽将面碗端到他面前。
陆西骁原本并不想吃东西,但周挽做的番茄面汤汁酸甜,面条筋道,格外开胃。
她从前也会做菜,但那时忙着学习忙着打工忙着照顾奶奶,就只会做些最简单的家常,能吃就行,从来没有研究过什么菜色。
陆西骁吃了一口,周挽观察着他表情,问:“怎么样?”
“可以。”他说,“比平川那家好吃。”
在平川市的时候,他们只去吃过一家面馆。
就是两人认识时周挽第一次带他去吃的店,味道确实很普通,但胜在便宜,周挽那时就注意到他吃那家的面基本都不动筷子。
回想到过去,周挽没忍住,弯着眼笑了下。
她笑起来狠漂亮,五官长开了,是柔和又温驯的长相,眉眼清淡,但笑起来便会平添几分明丽,这种反差格外吸睛。
陆西骁有一瞬的怔神,他垂下眼,漫不经心道:“大学常自己做菜?”
“没有,大学忙着读书,都吃食堂,这些是大学前学的。”周挽停顿了下,轻声道,“离开平川市以后。”
陆西骁抬眼。
周挽给他解释:“离开平川市后,我去过一家饭馆儿打工攒钱,在那学了大半年才回学校读书,所以比你们正常的毕业都要晚一年。”
陆西骁皱了下眉。
这些年,他不是没能力去查周挽,如果他真想查,她每天干了些什么,吃的什么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可终归他就是憋着一口气,曾经弯下腰落得一句“我不爱你”,他就强撑着再也没有低过一次头。
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有一天竟然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聊起曾经。
只不过再怎么聊都是浅尝辄止,他们谁也不敢去触碰真正的过去。
“当厨师?”
“当然不是啦。”周挽淡淡笑着,看不出丝毫对过去的抱怨,“我那水平怎么当厨师,就是帮忙备备菜,然后把碗都洗干净。”
陆西骁吃完最后一口面。
周挽起身拿过碗,准备去洗。
刚要转身却忽然被陆西骁拽住手腕。
她脚步倏地一顿,连带着呼吸也慢下来。
他的手指修长骨感,紧紧扣着她手臂,用力,青筋微显,袖子拉到小臂中间,微烫的温度顺着指尖传导。
他指尖顺着下移,到周挽掌心,拿过了她手里的碗筷。
“我来。”陆西骁淡声。
周挽:“没事的,我洗一下很快。”
陆西骁没理她,径直走进厨房,打开水。
挺拔利落的男人和这厨台实在是不相配,水花溅起,打湿他那件昂贵的衬衫,那双手更是漂亮到不舍得让他做一点脏活——反正周挽是这么觉得的。
她伸长手,想将面碗从水池里捞起来。
陆西骁蹙眉,扯着她袖子直接将人拽到一边。
他一皱眉就显得格外不耐烦,凶相,周挽看了他一眼,抿唇,没动了。
“这么晚,再过敏连送能药的人都没。”他淡声。
周挽愣了下。
当年在饭馆儿里打工时天天洗碗,每天好几个小时手都泡在水里,经常又红又紫,还皱巴巴的,像个烂萝卜。
她都习惯了,早不在意这皮肤过敏,不到发痒都懒得去吃过敏药。
如今只是洗一个碗嘛,周挽都没当回事。
可陆西骁还记得。
他都记得。
周挽16岁和他在一起,到离开,他都没让她再碰过凉水。
到如今也是。
油污浮在水面上,陆西骁并不在意,冷白干净的手伸到水下,动作利索地洗干净碗,沥干,弯腰放进橱柜里。
周挽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眼眶有点酸。
这些年,她冬天洗碗长了满手的冻疮时没有哭,独自一人的高三没有哭,如愿考上大学也没有哭,工作中受了委屈也没有哭。
可现在,陆西骁洗了个碗,她忽然鼻间发涩。
“陆西骁。”她唤。
他没答,只是回头,视线淡淡地看着她。
周挽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轻声道:“当年在废弃车站时,你为什么要那样挡在我前面,你明明可以让自己别受那么严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