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刁小四的内心情感跌宕起伏终究忍不住要淌下泪来,人鬼情未了……原本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的,原本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泪不及流,死太监突然“噗”地声从口中喷出一道鬼气,浓稠如水阴冷似冰,不由分说强灌进刁小四的嘴里。
“唿——”这源源不断涌入的阴寒鬼气顺喉而下,沿着经脉在他的身体里瞬时蔓延开来。所过之处刁小四辛辛苦苦修炼而成的那点可怜无比的大自在真罡立即土崩瓦解,被涤荡得无影无踪。
“你个仙人板板挨千刀死不要脸的东西!”刁小四感觉就像被人丢进了冰水里,全身越来越胀越来越冷,浑身禁不住直打哆嗦。
可无论他如何呜咽挣扎,死太监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一道道寒气透体而入,分流到体内各处经脉窍穴,鼓鼓囊囊犹如有一大桶冰水在身体里晃荡来晃荡去。
不晓得过去了多少时候,刁小四渐渐感到浑身僵硬麻木,猛地肩头一轻,死太监终于放开了刁小四,宛若泄了气的皮囊一下子软倒在了棺材里。
刁小四渐渐恢复了呼吸,又渐渐回过味来,愤怒的火焰迅猛点燃他的神经和思维,他来不及恶心也忘记了害怕,恶狠狠瞪视棺材里闭眼不动的太监,破口大骂道:“死老鬼,老子今天一定要好生收拾你,先挖了你的眼睛,再割了你的鼻子耳朵,把你削成一根人棍,送给你姥姥用!”说着话他不顾身躯依旧僵直,硬挺着站起来,上前一脚踩在太监的肚子上,举起幽泉刀就要开工。
猛听“哧哧”微响,死太监的脸上冒出缕缕青烟,满头银发由白转黑。
刁小四一愣,不由自主往后退开两步,手握幽泉刀全神戒备,却不知这死太监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片刻的工夫,眼前的面容起了匪夷所思的变化,一层人皮面具消融脱落,逐渐呈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美艳容颜。
刁小四忍不住目瞪口呆,低声咦道:“原来是个宫女……长得还挺漂亮,干什么要扮成老太监的模样恶心人?”
但想起适才自己生不如死如坠冰窟的情景,不由得心头大恨道:“不成,今天我非得把这老……女人浑身骨头一根根拆了!哎哟不好,她灌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身上愈来愈冷,他娘的快要冻死了!”
他火往上撞,再次举起幽泉刀便欲将这女人拆个稀巴烂。可目光一落在对方绝美的容颜上,举刀的手怎也落不下去。
“算你走运,谁让老子不欺负美女。”刁小四收起刀,将巴掌大小的翠玉盘往怀里一塞,用力合起棺材盖拍上铜钉,用铁锹把土填平。
一番折腾下来,他非但没有出汗反而更冷,渗入体内的寒气又稠又绵,好像五脏六腑也被封冻起来。
饶是刁小四胆大,这刻也难免害怕起来。他一边使劲搓手跺脚取暖,一边寻思道:“这女人古里古怪的,莫非还带着尸毒?”
可他抬手一看,肌肤并无丝毫变化,更不见中毒的迹象,只是手指甲隐隐约约泛起了层淡淡的青芒。
他猛地大叫一声道:“不成,老子快冻死了,得赶紧找个和尚老道作法驱邪!”谁知刚一抬头,却立时呆立当场!
但见四周一具具骷髅从棺材里无声无息地立起身朝自己走来。那些不曾挖开过的坟包,也从土里探出一只只白森森的骨爪,朝向天空似在攫取什么。
刁小四脑袋发闷道:“坏了,这群死太监集体尸变了!”
他二话不说,赶紧拔出一根插在后腰上的“熘火驱鬼棒”握在掌心。
这熘火驱鬼棒长约一尺通体银白,是用罗浮山九阳真金铸炼而成。若遇到鬼魅妖邪,只需运气吹动棒头的那一簇银红小丸,便能迸射出一串九阳熘火,包教对方灰飞烟灭。
所谓一棒在手天下我有,刁小四心定了不少,望着一具走近的骷髅喝道:“死太监,你出来也想烤烤火?”对准棒头的红丸运劲嘬唇猛然一吹。
“噗、噗噗、噗……”一下,两下,三四下——刁小四使出吃奶的劲儿死力猛吹,但熘火驱鬼棒动也不动,甚至连点火星都没闪一下。
“不会吧,连棒槌这会儿也跟老子耍性格?”刁小四好似当头挨了一记闷棍。
他的丹田之中大自在真罡业已荡然无存,体内虽说有一股浓稠气息来回鼓荡,可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这熘火驱鬼棒没真气点引便在手中成了个摆设。
那骷髅太监在距离刁小四还有丈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脑门子纳闷的模样呆呆瞅着他。
“活见鬼,老子今天碰上的怎么尽是妖?”念及方才被强行“灌水”的经历,刁小四的心里直发毛,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掉头撒腿便跑。
他这一抬腿不要紧,一群骷髅太监居然也跟着跑起来,亦步亦趋如影随形。
“你们这些哈巴,老子既不是沉鱼落雁,更不是闭月羞花,你们跟着老子干什么?!”刁小四既悲且愤,豁出命去往坟场外狂奔。
那些骷髅太监跑动的速度比起刁小四来竟然毫不逊色,渐渐合拢成为两条长龙跟在他的身后一路飞奔,大有缠缠绵绵到天涯之势。
生死关头刁小四当然明白人生比财富更珍贵的是什么,也顾不得还丢在坟场里的那堆宝贝了,埋头奔出十余里地,直跑得气喘如牛手足酸软,可不用回头单用眼角余光便看到长长两队骷髅仍旧不离不弃紧紧跟随。
正自绝望之际,前方山野里依稀有条黑影晃动。刁小四也不管来的是妖还是人,扯开喉咙用平生最撕心裂肺的嗓音叫道:“救命啊——”
只这稍微分神,登时脚下失去重心一个踉跄,身不由己摔跌了出去。
眼看身躯划着洒脱优美的曲线就要来记强势狗啃泥,刁小四猛觉肩头一紧,随即身子一轻便稳稳站回地面上。
就听耳畔有个洪亮的声音道:“小兄弟,别怕。”
刁小四大松一口气,凝目望去便见眼前一位身穿黑衣体型魁梧的中年男子。他约莫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一头红发相貌奇特,鼻直口阔满脸浓密的络腮胡子,背后斜插了把黑鞘银柄的仙剑,脚下蹬着双芒鞋。
不知何故,刁小四的目光一接触到黑衣男子的眼神就下意识地跳闪开去,好似对方的眼睛里透射出一股慑人心魄的力量,竟令自己没由来地心虚起来。
但见这黑衣男子左手抓住刁小四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右手捏掐法印金光一闪隐隐有金石雷鸣之声,“唿”地拍出一道光印。
若仔细观瞧,那光印是由千丝万缕形似符文的细微金芒交织融汇而成,合在一处如奔雷如洪潮,向着列队奔跑过来的两排骷髅太监涌去。
黑衣男子右掌毫不停顿,一气呵成又打出两道光印。只见这三道光印在空中合于一处,犹如长江大河后浪推前浪,气势磅礴直有万夫不当之勇。
刁小四看得心旌激荡,瞪大眼惊喜交集道:“这黑大个居然不用祭符,直接一掌就打出玄门法印,莫非他就是传说中能万里御剑杀人无形的剑仙?老子今天运气好到家,死人妖人都遇上,还能遇到个仙人。”
他的修为虽然不高,但眼光不差,知道这黑衣大汉打出的是一道玄门正宗法印。可这样的本事,别说刁小四没有,恐怕连那死老头也望尘莫及。
也就在他念头一闪的工夫,那三道光印汹涌跌宕已将追逐而来的众多骷髅太监吞没在波澜壮阔的金色大潮之中。
待到金光缓缓褪淡,七八十具骷髅太监如同中了定身咒,呆呆站立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真真正正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了。
“咄!”黑衣男子沉声低喝,双指迸立凌空虚点,身后的黑鞘仙剑一记铿锵龙吟升腾而起,在他头顶上方飞舞旋转,化作了一团银色雷霆,旋即轰地一声往地上砸落,顿时地动山摇飞砂走石。
坚硬如铁的岩石生生被仙剑幻化的银雷轰出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深坑,那些骷髅纷纷坠入了坑中。紧跟着一块块碎石砂土如雨点冰雹般落下,转眼便将硕大的土坑填埋掩盖。
“铿!”仙剑一记脆响,稳稳当当飞了回来,落入黑衣男子背后的剑鞘中。
刁小四瞧着黑衣男子干净利落几下便收拾掉追出自己十里地的骷髅大队,心中不由感叹道:“没做梦吧?我要是有这黑大个的本事,天底下还有哪座陵墓的机关能挡住老子,那金银财宝还不任由我随便挑?”
黑衣男子哪里知道刁小四此时动的是什么龌龊心思,他方才一搭这少年的肩膀就已察觉到其体内有一团诡异寒流殊非寻常,以自己的阅历见识一时半会儿竟也判别不出它的来历,见刁小四站在自己身后不言不语似呆似傻的模样,当下关切问道:“小兄弟,你可有感觉不舒服?”
刁小四闻言一省,急忙点头应道:“我浑身发冷,怕是刚刚中了尸毒。”
“尸毒?”黑衣男子皱了皱眉,暗自道:“这少年体内蕴含的寒气绝非尸毒,倒像是某种邪门魔气积聚鼓荡。以他的年纪,即便天纵奇才也绝不可能修炼出这等浑厚精纯的功力。何况,他分明不会用。”
他正思忖间,突然听得身边的少年仿如梦游般喃喃道:“娘的,这要是夏天该多好,不管多热,我都不……”
话未说完,人却已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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