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以前的话来说,你们捧的是铁饭碗。”
水巍山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什么叫铁饭碗?领国家工资的便是铁饭碗,以前无论我们春华服装厂卖出多少货品,每个月的工资都是由市里的财政拨款来发给大家的,所以我们从来不担心销售的问题。”
“现在想也别想了。”
严大姐接过话,她说话也直接许多,“都是同一个厂的人,你们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从去年开始,很多国企就不行了,市里已经没钱给我们。这几个月的时间还能按时给大家发工资,靠的全是水厂长带着领导们天天夜夜跑出去,求爷爷一样到处找买家。你们还说厂长和领导们私吞,良心呢?”
底下的工人一声不吭,头垂得低低的。
服装厂的境况其实多少都会知道一些,但是水巍山从来不诉苦、不抱怨,并且每个月的工资都能准时发,所以大家便不约而同地装聋作哑,无视库房里越积越多的货品。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这个时候,只能恳请大家委屈一些,每个月少领十来二十块钱……”
水巍山顿了顿,艰难开口:“等到厂里度过难关,我水巍山承诺,会把欠下的钱,一分不少全部都给你们补回来!”
身为一厂之长,在信任自己的工人面前说这些话,其实是无地自容的,可他又不得不说。
其实,他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度过难关,嘴上轻巧的几句话,实际情况比想象中更严重。
裁员已经不是最可怕的了,他听市里的说,像他们这种小厂子,随时都要做好倒闭的准备了。
但是他不能说,还要捂紧这个消息独自承受,因为一旦泄露出去,别说厂里的工人,镇上恐怕也会引起骚乱!
毕竟高坡镇有一半的经济来源是来自于服装厂,厂要倒闭了,靠它赖以生存的人也要完了。
只有水怀珠最清楚眼下的情况。
现在1994年,1995年初便会遇上全国大规模的下岗潮,春华这种小厂子能支撑多久?
看着爸爸在人前艰难承诺的样子,她的心像空出一个洞,真不好受。
“我没觉得委屈!”
严大姐大声说道:“我做财务的最清楚,我们现在还有工资发出去。你们到邻近的镇上去问,看看还有哪间小厂子不是在拖欠工资的了?有些人已经被拖欠了几个月的工资,他们还羡慕我们呢!”
久久的一片死静。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做的动作,把工资妥帖地收进衣袋子里,紧接着大家也把工资收了起来,用无声的行动与服装厂共度艰难。
水巍山眼眶有些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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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的工资还是不对啊。”
被晾在一旁的钟苗苗慌了,“水厂长,他们都只是少了十几二十块钱,可是我足足少了七十多块啊!”
其他人都还有200元的工资拿,而钟苗苗拿到手的仅仅只有125元。
她拿出自己的工资条,“水厂长,我们要和厂子共度艰难,我没意见。可你们也不能欺负我是外来人吧……啊,立业!”
钟苗苗眼尖看到程立业,连忙喊道:“你快来看看自己的工资有没有少!”
钟苗苗可不笨。
除了话里说水巍山欺负她是市里来的,还知道全场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抱怨工资少,当然要找多一个垫背的来。
程立业正从宿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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