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你只是半年的先生

    思齐已经自怨自艾许久了，书信很慢，思齐还没有收到任何一个人的回信，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回信。

    春播已经接近尾声，村里对思齐她们意见却越来越大。

    “她们教她们的书，为什么要蛊惑我的孩子！”

    “孩子嚷嚷着去学堂，家里哪有闲钱去学堂。”

    “别再来了！”

    “天天勾引我们女娃去学堂。”

    思齐和和颐在房间静静地待着，两人相对无言。唯有窗外的鸟鸣声，隔壁柴火燃烧的声音，偶有和颐轻轻翻书的声音。思齐就站在窗前，看着农田上的孩子越来越少，农具也越来越少。

    “假期快结束了，我们挑两本书来讲吧。”

    “嗯。”

    “这本怎么样？你最喜欢的《无极山上的玉兔》。”

    “好。”

    “《南阳执礼》呢？”

    “算了吧，孩子懂不了。”

    农户之间的意见没有影响到和颐，和颐正试图带动思齐的情绪，但思齐还是面无表情，眼神倒是不至于空洞，至少还有一丝忧伤。她们讨论了，准确地说是和颐单方面询问了思齐的意见，两人经过了数不清的停顿，终于确定了她们要讲的三本书：《无极山上的玉兔》《南阳远郊夜话》和一本讲农务趣事的小说《农田旧事》。

    “我们，要不然就认认字就好。每天和说书一样，也挺累的。”

    “啊？这……他们上学堂少说也有两年了。”

    “哦，那我们还是继续说书吧。”

    思齐以前最听不得别人用“说书的”来形容先生，也不会觉得授课疲累，但她现在正无精打采地斜靠在床前，手中的书也仍停留在她随手翻开的那一页上，可能是真的累了吧。

    大叔家的饭菜还是一如既往地准时和香甜，每日四菜一汤，有时候是应季的野菜，有时候是赶集买回来的一小块猪肉。思齐在和颐和小丫头子瑜的重点关照下，虽然情绪不佳，但是却日渐丰满起来了，连手指上的肉也多了一些。

    春播结束，大叔家也不再去旁家帮忙，一家子就拉上思齐和和颐两人去靠近城区主街的地方赶集去了。

    思齐很喜欢赶集，在籽坞的时候便是如此，只是在玉峰城的赶集的时候，她没能乐在其中。

    “多少钱？”

    “五十钱。”

    “好。”

    这边的集市售卖的东西与籽坞并无二致，只是籽坞的农产品多了一些，玉峰的手工艺品多了一些罢了。玉峰的集市，总是给人一种距离感，时刻都在提醒着人们自己的身份是顾客亦或是摊主，不像籽坞，这摊子上的是“李叔”，那摊子边是“王婶”。

    这里摊铺的排列要比籽坞的更规整一些，每个摊子之间都隔着五步的距离；这里叫卖声也少了一些，大家都是一种随缘买卖的状态，没有人讨价还价，所有的摊铺都充斥着同样的对话，只有价格的区别。

    终于，信使敲开了大叔家的门。

    “是云逸。”

    思齐缓缓拆开了信，是云逸潇洒又整齐的字体。云逸很少会主动写信给思齐，一般都是思齐写信过去，才会有两行回信。一番劝解，其实思齐早已明白自己那些想法有多么遥不可及，云逸在信中问的那一句：“何为初衷？”让思齐回到原点：我为什么读书？

    “和颐，你为什么读书？”

    “以后能讨一份好差事啊。”

    “那我呢？”

    和颐无声地看着思齐自言自语，不知道该如何将她拽回来，甚至她看着思齐的样子觉得有些气愤。

    “你来这里是教书，是当半年的先生。你的责任在学堂里，不在农田里！”

    终于，和颐忍不住了。毕竟七八天了，思齐一直闷闷不乐，她周围的空气仿佛不适合呼吸，而和颐只能屏着气，看着眼色。

    思齐被和颐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以前两人对峙的时候也不见和颐有过这般神情。只见和颐的眉毛皱成八字，眼里透露出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又很快敛了回去。

    “思齐，我知道你可能不能接受我的一些想法，但你要明白这世上你柳思齐只有一个，就算是金宁、云逸她们也无法和你有一模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