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父亲

    冬天很快就来临了，我们都换上了厚厚的毛衣和棉衣，室外刮着寒风，下着冷雨，室内却很温暖。

    中午的时候，我在桌上垫着两本历史书，双手枕着头打瞌睡，突然，同桌把我摇醒，说有家长来看我了。

    我赶紧起身，飞快地跑出门去，因为自从国庆节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外婆和小姨了，所以，不管是谁来看我，我都非常开心。

    到了校门口才发现，过来看我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的脸上和眼里已经有了岁月的疲惫和风霜，从他的肤色、眉眼和神情，我猜想，他应该就是我那从未谋面的父亲。

    我以为我会怨恨他，可是真正见面了，却发现根本就怨恨不起来，大概是因为，这世上本来爱我的人就不多，又因为单恋沈家山的关系，就更加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那一刻，我的心情其实特别复杂，有些亲近，有些释怀，因为他能来看我，不管怎么样，证明他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存在，更何况，我的外婆从没有教过我要仇恨他，所以从心底里，我对他并无恨意或者怨言。尽管如此，我还是难免觉得辜负了外婆，想起她操劳的身影，总觉得自己跟父亲见面或是建立感情，是对她老人家这些年无怨无悔抚养我的“背叛”。

    我讨厌一切复杂的关系，也讨厌自己这种没来由的复杂心绪，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希望自己是一个简单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故事，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我们坐在校门口的长椅上，他带着愧疚，很胆怯地说了很多抱歉的话，来来回回地说，让我突然就有些难过，因为那时在我心里，父母应该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和榜样，而不是这样唯唯诺诺。

    我挺同情他，这不该是我那个年纪应该有的念头。

    我很礼貌地说：“按道理我应该好好称呼您，毕竟这是我有记忆以来跟你的第一次见面，只是，我虽然擅于隐藏情绪，但却并不擅长说谎，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叫出来，请您原谅我，不过也请您放心，从小外婆就教我，您对我是尽到了抚养义务的，因为您寄给她的钱，能够保证我不愁吃喝，我们唯一遗憾的，只是没有生活在一起而已。请您务必相信，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羞愧地低着头，并不敢抬头看我一眼，依然很小声地说：“你外婆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老太太，我真的很感谢她，能把你教得这样好，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

    我也不再看他，低头看着水泥地面说：“所以，从今以后，如果我们再见面，您千万别再说抱歉之类的话，我和外婆从没有怨恨您。”

    他听我这样说，声音就有些哽咽了，说：“千千，说真的，我很心疼你，因为你的言谈举止都要比同龄人老成，我真后悔以前没有把你带在身边，导致我们之间的关系像现在这般疏远，你也才这样被逼着过早成熟。不过我又庆幸没有把你带在身边，因为你外婆把你培养得很好，我只盼将来，你长大了，能有一个幸福快乐的人生，我到任何时候都会祝福你的。”

    本来我还想说点宽慰他的话语，但预备铃响了，再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我想，都是天意，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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