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间有实力高强的刺客,精通内家武学的方士,作为国师当然不能太差,恰好我也感兴趣。当这些危机都不复存在,我为什么还要继续练功到如今的境界呢,自然是为了寒暑不侵,冬天卖炭夏天卖冰……”
墨鲤的嘴角抽了一下。
手有点痒。
墨大夫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捂住孟戚的嘴,还是一巴掌拍在孟戚的背上,阻止某人继续说下去。
孟戚全无所觉,神情认真地强调道:“那些东西真的很值钱,按照国师的待遇,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炭,冰也有几十斤。别的朝臣家里妻妾子女一大堆,还得出去买冰买炭,养得少的,或者像我这样孑然一身的,可不就多了一条换钱的路子嘛!”
“你这么缺钱,李元泽都没趁机施恩?”墨鲤疑道,方才他听齐朝太子说,孟戚当年得的赏赐比较平常,没什么稀罕东西。
“施了呀,他给了金子银子,虽然不多,但每次都有。”孟戚摊手道,“可能在太子眼里,这些东西作为赏赐是最没价值的,普通得完全不入眼吧。”
“……”
墨鲤无言,好半晌才说:“然后你每次拿到都会立刻花完?”
“是啊,金银既不暖,也不能吃,摆着有什么用。”孟戚振振有词地说,“不如买了东西放在家里,当然还要藏起来一部分。”
墨鲤开始怀疑这不是沙鼠本性发作,而是太京龙脉受到了人类的影响,上云山不缺帝陵,每座帝陵都挖得深,堆得满。
“历来官员都买田置地,你怎么没有?”
“我要那些有什么用,太京……上云山……”
孟戚含糊地随手一挥,显得不屑一顾。
“大夫,你让我再想想,还有哪儿有钱,我记得皇城的四座城门,每座的牌匾后面我都藏了钱。有了钱,我们就不用打劫刘钱袋了,可以在太京买一栋带院子的大宅子,再买一口大水缸……”
墨鲤觉得自己的手更痒了。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钱,我有钱。”
二皇子眼睛都没睁开,人还晕晕乎乎的,动也动不了。
孟戚疑惑地望向墨鲤,后者诧异道:“虽然没点睡穴,但是根据力道,他应该昏迷两个时辰以上,现在还没到。”
这醒得也太快了。
墨鲤走过去号脉,随即眉头一皱。
因为二皇子看着孔武有力,体格不错,也有点防身的本事,在万和殿以及孟戚跟青乌老祖打得翻天覆地的春华宫里都没受伤,墨鲤就没有给他号脉。
结果现在一看,二皇子体内经脉乱七八糟,有好几股微弱的灵气横冲直撞。
“这里疼吗?”
墨鲤按了按二皇子的右臂,又按他的肩。
二皇子疼得一哆嗦,张口就要大叫。
墨鲤自然不会让他引来禁卫军的注意,伸手点了哑穴,结果发现二皇子自己生生地忍住了——他一口咬住了小榻的床沿。
“松口,牙咬崩了我治不了的。”墨鲤忍不住说。
二皇子无声地喘气。
孟戚坐在旁边吃起了齐朝的朝臣放在楼阁里的无花果。
萱草纸包着的,同一个袋子里还有梅子跟其他果脯,有甜有咸。
墨鲤:“……”
龙脉的牙应该不会因为吃果脯吃坏吧!就跟不会断胳膊瘸腿一样,反正变一下就好了。
“外面有禁卫军,不要出声。”墨鲤说完解开了二皇子的哑穴。
二皇子果然没有大喊大叫,他闭着眼睛继续喘气。
“后腰、腿、脚掌、额头……这几处也会隐隐作疼,不能用力碰触,是吗?”墨鲤没有再用手按,而是直接问。
二皇子缓缓点头。
“经脉出问题了?”孟戚稍微一想,就知道这是什么问题。
内功练出岔子,或者走火入魔。
“可他不会武功。”孟戚疑惑地问。
“他吃了灵药制成的补丸,而且非常杂乱。”墨鲤不等孟戚皱眉,又道,“他的身体看似强健,其实已经被毁得一塌糊涂,药力不能化解,淤结在体内,跟其他药力互相冲突。如果不想办法化解这些灵气,疏通经脉,寿数就不长了。即使化解了,仍有一定风险,未必能够痊愈。”
孟戚一顿,眼神不由得复杂起来。
太子没几天好活了,二皇子没几年好活了,是这意思吧!
“我记得……我们这番进宫是为了干掉青乌老祖,再找机会殴打皇帝,怎么变成大夫为齐朝皇子轮番治病了?”孟戚用传音入密说。
墨鲤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一个两个都是疑难杂症,给大夫带来的困扰更大。
那边二皇子听了墨鲤判定自己寿命不长的话,额头青筋暴起,喘气时急了几分,然后又慢慢放松下来,吃力地说:“我有钱……我听赵道长说,你是前朝国师。帮我杀了皇帝,我身上的银票都是你的。”
孟戚沉默了一阵,还是点破了他。
“据我所知,你出生以来离开皇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一生都被困在这座皇城之中,陆璋既不给你权势,也不会给你太多的银钱。历来造.反最费钱,太子还得养私兵,没多余的钱给你,如果你有重金聘请刺客,江湖上是有杀手组织的。只要有足够的钱,有去无回的任务他们也是肯的……可你没有这么做,搭上了藏风观的青乌老祖,不可能找不到两个像样的刺客,所以我肯定地说,你没钱。”
二皇子恼羞成怒地说:“我有一百两银票。”
“才一百两。”孟戚负手,神情不屑。
没钱是其次,这么容易就被套出话,这种人还想谋反?
“一百两银子,足够在太京买一栋三进的宅子了。”二皇子咬牙切齿地强调。
“什么?”
孟国师超尘脱俗的气质瞬间消失,他震惊地问,“现在居然要一百两了?楚朝时期,太京最繁华的时候,一栋三进的宅院也不过七十两银子!”
墨大夫正觉得这重点是不是有些不对,却听二皇子冷笑一声。
“你也说了,那是楚朝盛世,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虽然有京都居,大不易的说法,可是离开太京也能活,再者那时米价比现在低上许多,米价低物价便低,一两银子能买的东西比现在多上许多,如今虽然划江而治,天下动荡不安,太京却还是比别处更安全一些,房子自然要贵。”
孟戚很是意外。
道理虽然粗浅,但二皇子这个久居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对朝政一窍不通的皇子竟然知道这个,实在让人意外。
还是墨鲤一语道破真相。
“你对太京的房子这么了解,想买?”
“本王不想,本王只是想知道……想知道百姓一年花费要多少。”二皇子声音越来越低,其实他当年想的是离开皇宫,需要多少钱才能活下去。
太京不行,危险,花销又高。
历来朝臣为何要告老还乡,一则是落叶归根,二则是田产房产都在祖籍,太京的房子买不起也住不起。高官的宅邸是朝廷赐的,不做官了要收回,小官就得租赁房子。
墨鲤无力地捏了下眉心,转头问二皇子:“你的病是怎么回事?为何吃这么多补药?”
二皇子神情怪异,半晌才说:“获赐的。”
“陆璋?”
“不错。”二皇子对墨鲤直呼皇帝名姓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应,他冷冷地说,“父皇虽不炼丹,却喜欢命太医制药,各种补药,据说都对身体大有益处。这药做出来,自然得有试吃的人,药材珍贵用的是百年灵芝千年人参,蒙获恩赐的自然是他身边信重的内侍,还有他的儿子。拿了药丸就得当场吃下,一时半刻还不许走,看看这药有无害处。父皇吃了药,自然有太医按照方子慢慢调理调养,我有什么?”
墨鲤呆了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出离了愤怒,就剩下茫然。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父亲?人能够变成这般模样吗?
“一百两银子,杀了他,本王让皇兄封你做国师,进殿不拜,可佩剑,进宫可乘马坐轿……”
二皇子绞尽脑汁地想着礼贤下士的最高待遇。
孟戚塞给他一包梅干,漫不经心地说:“其实刚才我见了你的皇兄,他可比你干脆多了。”
“什么?”二皇子神情一凛。
“你皇兄说,杀了你父皇,可以让我做皇帝。”孟戚玩味地看着他。
二皇子惊呆了,本能地说:“不行!”
“为何不行?”
在孟戚眼里,二皇子跟个孩子也没什么区别,逗上了还挺好玩,顶着大夫不赞成的目光,继续道,“太子比你慷慨多了。”
“可是……”
二皇子忽然住口,他想到太子活不久了。
挣扎再三,二皇子勉强道,“那就按照皇兄所说,我再加一百两。”
墨鲤:“……”
不是,皇位跟一百两放在一起不可笑吗?
有了皇位,还要一百两?!这是怎么个加酬金的计算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