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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们!”这是女人们的尖啸。
“杀了他们!”这是男人们的痛哭。
“杀了他们!”这是恶魔的诱惑。
“我要杀了他们……”小女孩缓缓吐出几个字,清亮的眸子慢慢变得木然而呆滞。
她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于是辟邪化身人形,黄金般闪耀的瞳孔里溢满了属于火焰的赤色。
“可愿承尊上神火?”
“愿。”女孩的眼角划过一滴泪。
“不惜舍身?”
“不惜。”女孩的左眼就像烧红了的铁一样,迸出金色的光芒。
辟邪维持着人形,眼里却还是嗜杀又冷漠的兽性。
汝乃天选之子,天生神体,且现为许氏唯一血脉,就算你不同意,神火的种子也会在你体内种下。
只是,听话的孩子,或许我更喜欢。
辟邪的嘴角勾出一丝冷漠笑意,右手张开,做了一个“抓”的动作,平静的荒原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湖泊,浪声滔天,从湖面上浮起的,是一个与地宫中一模一样的神像。
女孩的目光仍然呆滞而脆弱,仿佛完全感知不到周围。
她的脑中交织着或清晰或模糊的破碎画面,充满痛苦的叫声和粘稠的血。
辟邪满意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向神像砸去。
下一秒,许仙仙小小的身体被九只长钉钉死在神像的手心,就像折断了的风筝。散发着铁锈味的鲜血将神像的手染红,一层干了,一层继续淌下、覆盖。
女孩肤色苍白,嘴唇几近透明,眼睛深深凹陷,高挺着的鼻梁强行撑起她的模样,像是叫人钉在祭台上放干了血,拿去祭献的猪羊!
可偏偏,她还没死。
女孩的眼珠转了一轮,灰白的瞳孔仿佛又燃烧起来,笼罩着淡淡的金色。
“啊——唔啊——”她的嘴角咧出一个不大的弧度,只是如此便好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她声音颤抖得厉害,根本听不出在说些什么,但辟邪知道她的意思。
“礼成!”
辟邪化为人形,他动手了,他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根细得近乎透明的金丝牵引着女孩肩膀上的钉子。
他用了最大的耐心和细心,然而,带倒钩的钉子还是和血肉粘连着拔了出来。
每往外挪一分,女孩的身体就跟着剧烈地颤抖一下。
女孩紧紧咬着唇,眼泪不住地往外迸,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她只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任滚烫的泪水肆意流淌。
细长的金丝绷得笔直,把长钉从血肉中一根根抽离,难以想象它的坚韧。许仙仙的身体却像断了线的木偶,带着残败的颜色,毫无生气地被抛弃在一角。
“没事了。”女孩的嘴唇忽然显出一丝血色来,暗金色纹路爬满了她的皮肤,干瘪的躯体慢慢鼓起,每一处伤口都以奇迹般的速度愈合。划痕消失,羊脂玉再度恢复了光滑。
龙城许氏,承潮汐神尊之血脉,以血为契,侍神永代。……得之,永生。
于是,她被铜鉴中的神火凝作的锁魂钉贯穿心脏、喉咙、四肢、肋骨,封住各穴,不得动,不得言,不得——死!
神血的力量让她骨肉重生、灵明回体,却不能让她不疼。于是,她看着自己的血染红了祭台,看着锁魂钉穿透了血肉,血洞中冒出汩汩的热气,新生的皮肉刚生长起来又被锁魂钉烫得生白烟。
好吵……
骨头在“嘎吱嘎吱”地生长。
血肉滑稽地想要填补着不断扩大的伤口。
停下来啊!
痛——
无尽的痛苦迫使她保持着极度的清醒,肌肤不断生长又不断损坏,灵气不断流失又迅速补充。她像个巨大的漏斗,神血赋予她生命的同时也截断了她的死亡,她神奇地维持着生命,却没有一点生机。
神脉通天,血脉魂灵和天地乾坤联系在一处,处处是出口,却也就没有一个出口。
所以她只能等,等不到自己死,便等这痛苦结束。
一夜,不长。
灵宫里的一夜,也是王府里的一夜。
很痛,痛得她想死,可她还没死。
这年许仙仙七岁,她后来再也没有痛得像这样哭过,因为后来的每次受伤,她想,都不会再有这次疼了。
她的脸逐渐红润起来,眼睛里也有了光泽。恍惚间,辟邪觉得,她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精致娃娃,狡黠地笑着眨眼睛。
但当然不可能了,她回不来了,她注定不再会是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