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胭脂醉

永乐没有什么两样。习惯了高高在上、被人服侍的姿态，都是懵懂无知的天真贵女。

    除了亲长，没有人胆敢威胁她。

    所以当她从温室中出来，当她第一次被人威胁、受到蔑视，她无所适从。

    “让我见见他吧。”女孩把嘴唇咬得渗出血丝，声音小得像蚊子。

    怎么样都好，好歹还有一个人陪着她。

    “那我想你得帮些忙了，”楚国师一把拧住她的下巴，塞进几粒鱼卵般大小的软药丸，“要知道，活着的人，总是要辛苦些。”

    女孩慌乱地咳嗽起来，向内息探去，浩瀚的灵宫中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神魂印记。

    “你将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楚国师以手贴额扣地，庄重一礼。

    ……

    “死——死——”

    女孩干枯的嘴唇颤动着，声音微弱而绵长，来来回回重复着几个字。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瞳却溢满了夕阳般耀眼的赤红。

    “那孩子怎么了？”一个压低了的男声从上方传来。

    “唉。”回应的，只有女子一声叹息。

    清凉的风将女孩濡湿了的刘海微微掀起，女孩的肩膀轻轻颤动了几下，却没有醒过来。

    是谁呢？

    她疲惫地想着，“那孩子”是在说我吗？说话的人又是谁呢？身体沉重如万钧，她眼前的一丝微光越来越浅。

    许仙仙不知道自己是否睁开了眼睛，只知道太阳在她的眼中不知何时变成了九个，个个都炽热无比令人眩晕。

    花圃里的花忽然都枯死了，只留下残根败叶。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叫一把大火烧了干净，什么东西都不见了，眼前是一片沙漠戈壁。

    大漠，孤烟，一片死寂。

    黑色的细长小蛇纷纷从岩石沙丘各处钻出，吐着信子向她爬过来。

    许仙仙没有动，她好像站着，腿却是软绵绵的，一下就能陷进沙地里。粗糙的沙粒裹在风中，从皮肤上刮过时，是滚烫的。

    视线越来越模糊了，整片天空都是红通通的，有什么东西攀上来了，是蛇吗，但那凉凉的触感不但没有消解灵宫中的灼烧之感，反而让她泛起浓烈的杀意。

    一条，两条，三条……

    无数条细长的黑色小蛇从地底或岩石钻出，许仙仙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她用手狠狠掐着脖子上滑滑的蛇，指甲里塞满了污浊的腥臭。于是它们报复她，将她缠绕得更紧，整个头扯到沙里。她的鼻子和耳朵里塞着粗糙的沙粒和小石子，几近窒息。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原来不是一瞬间的事情啊，那父亲自刎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勇气呢?

    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红色，就像打翻了的一碟朱砂。

    “救……”眼前最后一寸可见的空间被封住，女孩苍白的皮肤显出了青色。

    没有人回答，事实上，她也没能发出声音。

    女孩的身体渐渐被淹没在沙海中，被活埋。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了脸上温热的血液和越酿越浓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