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间很少会单独交流。
陆谌让下人都侯在了粉墙外,沈沅站在枝叶款摆的花树下,心情也蓦地变得有些紧张。
“伯爷…”
自大婚那日独守空房后,沈沅就再没唤过陆谌官人,只会称呼他的爵位。
陆谌也不知为何,竟是突地靠近了她。
沈沅下意识地往后退着步子,陆谌却突然用微凉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先别动。”
陆谌说罢,沈沅便依着他的言语,没敢再轻举妄动。
沈沅本以为,陆谌是想同她亲近的,她心中虽没多少期待,却并未做出任何反抗之举。
她刚要垂下眼睫,便听见漏窗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姨娘…姨娘您等等奴婢啊!”
话音甫落,陆谌便松开了她的下巴,淡淡回道:“你可以回去了。”
沈沅惊诧地回身看去,这才恍如大悟。
适才她和陆谌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若站在漏窗外,便很容易让人觉得,陆谌吻了她。
那段时日,陆谌与沈渝的关系不睦,二人总有争吵。
陆谌为了气一气站在漏窗外的沈渝,便做了这场戏。
其实沈沅纵是嫁给了陆谌,也从未想过去掺和他和沈渝之间的关系。
往后的余生如果都要守这份活寡,沈沅也认了。
只是陆谌的有些做法,却激化了她和沈渝之间的矛盾。
碧梧瞧见沈沅的面『色』有些低落,刚要出言安慰。
沈沅的面『色』却很快恢复了平静:“我们走罢。”
待离开了海棠春坞这处,碧梧小声问道:“姑娘,看着康平伯和二姑娘这样…您心中一定很难受罢?”
沈沅却神情怅惘地摇了摇首。
怅惘的缘由,却不是因为陆谌和沈渝,而是又想起了适才在荷花厅处发生的事。
陆之昀对她的态度淡淡,却帮她捡起了帕子。
他为人过于高深莫测,她实在是猜不出他的心思。
思及,沈沅微微垂下了眸子。
却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有机会,再见到陆之昀。
***
海棠春坞。
沈渝仍在陆谌的怀中伤感地泣着,陆谌的心口竟是突然泛起了一抽又一抽的悸痛。
只是他心中明白,他突然有了这种感受,不是因为沈渝的哭声。
适才他透过漏窗,看见了沈沅的身影。
沈沅亦看向了他。
二人的眼神间,难免有了交汇。
她看他的眼神毫无波澜,半丝情绪都没有。
可沈沅气质柔弱,她不笑时,眉间总似染着淡淡的哀怯。
沈沅看他的眼神,于陆谌而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而正是这种熟悉感,才让他生出了这种异样又痛苦的感觉。
***
京师的前门街声『色』繁华,商铺鳞次栉比,货物错综连云。
行人肩摩毂击,喧嚣热闹。
沈沅同碧梧从一间名唤绮绣坊的成衣铺子里走了出来,只是二人来此,并不是来买成衣的。
继母刘氏将沈沅舅父给她准备的嫁妆尽数克扣,而侯府分给沈沅的月钱,也只是将将够沈沅维持平日的生活。
沈沅倒也没同沈弘量索要更多的月钱,而是自己提笔设计了许多花卉的纹样,并将它们卖到了成衣铺子,换了些银两做贴补。
碧梧心中替主子感到委屈,行在路上时,还愤愤不平道:“如果夫人没有病逝,姑娘十六岁那年就可以嫁给大少爷,压根不用到京城来受这些气!”
碧梧口中的夫人,是沈沅的舅母罗氏,而那个大少爷,则是她的表哥唐禹霖。
沈沅无奈摇首,想起过几日便是碧梧的生辰,便想让碧梧在前门街挑些喜欢的东西。
——“去去去!不买就别站在这儿碍我的生意。”
小贩的声音打断了主仆二人的谈话。
碧梧循着视线看去,同沈沅道:“咦?那不是陆家的小少爷吗?”
话音刚落,沈沅便走到了碧梧口中的,小少爷的身旁。
陆廖霁正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屉热腾腾的包子,发顶却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女子的温柔声音:“廖哥儿,你想吃吗?”
陆廖霁点头后,便抬眸看向了沈沅。
他有些好奇,这个陌生的美人姐姐,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碧梧给他买了两个肉包子,待将它们递给陆廖霁后,沈沅温声问道:“廖哥儿,你五叔呢?”
陆廖霁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沈沅,边啃着包子,边摇了摇小脑袋。
前世沈沅也同陆廖霁相处过,陆之昀虽将这个侄儿养在了身旁,却并未有太多的功夫管教他。
而陆廖霁对这个严肃强势的五叔也总是会生出些惧怕的情绪,前世的他就曾闹过离家出走,但每每他起了这种心思,都会被陆之昀的下属及时发现。
这孩子的『性』格并不顽劣,却总是嚷着,要见他已逝的母亲。
沈沅也是个自幼丧母的人,前世便对陆廖霁多多留意了些。
她动作轻柔地『摸』了『摸』男孩的小脑袋,便命碧梧去聘了辆马车,“我们得将他送回国公府去。”
嘴上虽这么说着,沈沅心中却在想,她终于又寻到了一次,能与陆之昀见面的机会。
***
沈沅乘的车马正往镇国公府缓缓驰去。
可车上的三人却都不知晓,在离他们数十丈的距离外,也有一辆马车,正跟在他们的后面。
稍有颠簸的车厢内。
江丰是江卓的孪生弟弟,也是陆之昀的得力属下,见自己的兄长愁眉不展,便打趣道:“沈姑娘都去国公府了,你愁什么?”
江卓看着弟弟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气是不打一处来。
他用折扇拍了下江丰的脑袋,摇首回道:“沈姑娘虽是去了国公府,大人却还在宫里教陛下课业,在大人没回府前,咱们得想办法把沈姑娘给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