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所以说,你也不聪明,对不对?”
“我是自作聪明,一直都是。”
“那你以后还这样不?”她小声问,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他吻她耳后的长发:“再也不了,我保证。”
褚恬差点哭出来,可还是忍住了。她转过身,给了她最爱的男人一个吻。她也保证,无论如何,她都会跟他在一起。
军营文化节结束的第二天,A师就接到了特种大队发给徐沂的信函,信上通知他已通过了选拔,择日即可前往大队报到。收到这封信函,作训处的李处长又犯难了。他拿着这个去找参谋长顾淮越,在他办公室磨了快一个小时。
顾淮越好笑地看着他:“这封信是给徐参谋的,你应该直接去问他个人的想法和意见,找我有什么用?”
李处长愁眉苦脸地说:“早找过了,说是还没考虑这个问题。再说了,师里面真愿意放他走?就没人找他谈谈话?”
顾淮越沉吟片刻,接过信函看了一看,又递还给李处长。
李处长抬眼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是能找他谈谈,”半晌,顾淮越说,“但留不留得住这个问题,别说是我,怕是师里第一把手都决定不了。”
李处长听糊涂了:“难不成特种大队那边强行要人?”想想又不对,特种大队再厉害编制在那里放着,一个团一级的单位不可能为了一个兵公开跟师一级的单位叫板。
顾淮越轻笑:“要真是这样也好办,现在点名要徐参谋的,可不止一家。”
李处长眼皮猛的一跳,连师长都拒绝不了的,能有谁?集团军?军区总部?越想李处长心越颤,敢情这徐参谋是大有来头啊!
此时此刻,大有来头的徐参谋正在操场跑道上匀速跑步。难得一个阳光灿烂的天气,十几圈下来,出了一身汗,感觉舒服透顶。操场上,一拨拨今年刚招进来的新兵正在训练。新兵连连长认识徐沂,见他停下来喝水,便招招手将他叫了过去。
他将新兵集合起来,对着队伍说:“给大家介绍个人物,咱们师鼎鼎有名的徐参谋,我上军校时的老同学。也是你们幸运,再晚来几天就见不着咱们徐参谋了。上哪儿去啊?这还用问,当然是特种大队!全军区选那么几十个人,就是当了炮灰那也光荣,更别提咱们徐参谋过五关斩六将,一举还拿下了通关王牌。下面,有请徐参谋讲几句!”
徐沂站在一边喝着水,听完这话,笑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什么可说的,我这气还没喘匀。”
这话一说完,新兵们的掌声更起劲了,他也不得不伸手压一压。
“真没什么可说的。”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徐沂说,“以前刚下连的时候当过两年指导员,思想工作做多了说起话来根本不用过脑。现在离开我的老连队也快一年了,话说少了,嘴也笨了。”
“没让你做思想工作,我这还有指导员呢,你就传授点训练心得、秘诀。快点,别藏私啊!”新兵连连长笑着催促。
徐沂也笑了,笑过之后他说:“别听你们连长瞎说,当兵,如果你只想当好一个兵,就没什么捷径。老实做人,扎实做事,就这八个字吧,要是能都做到了,你不一定有多大的成功,但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兵,因为你能踏踏实实地生活。”他说着,表情愈发温和真诚,“只要能够踏踏实实地生活,在哪里都一样。”
他说完,年轻的新兵安静了片刻,又热烈地鼓起了掌。
新兵连连长却听出来了不对劲,再想抓住他问几句的时候,他人已经走远了。
讲了一段话下来,徐沂看到了顾淮越顾参谋长,就站在距离操场不远的一棵白杨树下,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徐沂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参谋长。”
顾淮越看着前方的新兵训练,不紧不慢地说:“我瞧你是过分谦虚了,不做思想工作了,可随便说出来几句话还是挺有道理。”
徐沂笑了,没说话。
顾淮越移开视线,上下打量徐沂几秒,说:“走走吧,我有话跟你说。”
两个人沿着操场慢慢地走向后面的小仓库,走出去几步,顾淮越才问:“特种大队那边将信函寄过来了,你要是愿意,明天就可以给你办理调动手续。”
徐沂怔了下,没想到顾淮越会这么直接,一上来就说这话。
顾淮越也看出来他的诧异,他挑了下眉,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要是政委找你,恐怕是要挽留你。可我不是代表师里找你谈话,所以也就不跟你说那么多废话了。不过我们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去哪儿。”
缄默许久,徐沂说:“其实,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顾淮越看他,“不清楚你当初还参加这个选拔赛干什么?我不信你会做这种毫无目的的事。”
徐沂轻抿下唇,微微笑了。“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会信,可是参谋长,当时报名的时候我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这话我对李处长也说过,我只想要这个过程,至于结果,从来没有考虑过。”
顾淮越也沉默了,二人慢慢地走过小仓库,上了仓库后的一个山头。从这里俯瞰过去,可以一览A师营区的全貌。这样的画面曾经被一个评论杂志航拍到,作为B军区的配图之一,用一个大版报道了中国陆军的核心力量。所以说A师也是极为优秀的,能被这样一个地方留住,也是对人的一种肯定。
视线从营区上空掠过,顾淮越打破沉默道:“那你可要想好了,如果这一次的机会你不把握住,可能就没有下一回了,到时候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就是因为每次想到放弃的时候不会觉得舍不得,所以我才觉得犹豫。放在以前,当飞行员或者进特种大队,这是我抓心挠肝一门心思想要做成的一件事,就是所谓的理想或者抱负。可到了今天,我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机会,却也不觉得可惜。”
“那是因为你在乎的东西变了,有些人或者事排在了你理想和抱负的前面。”
顾淮越一语中的,徐沂也不隐瞒了,“也许如此,我现在想的更多的是家庭。身为军人要舍小家顾大家,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放不下。恬恬,她毕竟跟嫂子不一样。”
“不容易,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徐沂轻笑了下,又说:“但还是有些不安的,总觉得丢掉了年轻时的热血和冲劲。”
顾淮越笑了出来,“刚还对新兵振振有词地说要踏踏实实地生活,在哪儿都一样。怎么现在去不了特种大队就说丢掉了热血和冲劲?”他看徐沂一眼,“行了,你也不需要再纠结这些了。这是师部上午刚下的命令,原本想着等你做了决定再考虑是否通知你,但现在既然你心里这杆秤还上下摇摆着,那我就再给你加个砝码。”说着,塞给他一个信封。
“师部的命令?什么命令?”徐沂蹙眉。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这一句,顾淮越就率先离开了。
徐沂摸了摸信封的厚度,从里面只取出来一张纸,是师部上午刚发下来的红头文件。匆匆看过一遍文件内容,徐沂愣住了。又读一遍,他明白过来了,拔脚去追顾淮越。
“参谋长——”
“阿嚏——”刚打好饭在食堂坐下,褚恬又侧身打了一个喷嚏。打完之后她揉揉鼻子,小声道:“今天怎么老打喷嚏。”
坐在对面的冯骁骁递过去一包纸巾,“下班去拿点药吧,估计你是感冒了。”
“不用。”褚恬耸耸肩,“感冒不用吃药,多喝点热水就好了。”说着捧起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冯骁骁上下打量着她的脸色,“说真的,恬恬,我觉得你真该去医院看看了,这几天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没事,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褚恬满不在乎地说。
“怎么回事?难不成还能是跟你老公吵架了,心情不好?”
褚恬觉得冯骁骁有点神:“这你都看出来了?”
冯骁骁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知道你!”
褚恬嘻嘻笑了两声:“是吵架了,不过和好了。确切地说,是他单方面向我求和,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他呢,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这话说出来也就她自己信了,冯骁骁才懒得打击她呢,她夹起红烧狮子头咬了一口,美味至极,催促褚恬也赶紧尝一尝。
褚恬打心底里不愿意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可又觉得该吃些肉补补了,便咬了一小口。这一咬不打紧,还没咽下去,肚子里便开始翻江倒海,她连忙捂住嘴奔向厕所。
冯骁骁被她吓了一跳,也赶忙跟去了。只见褚恬半蹲着,将刚吃进去的一点东西全吐出来了,剩下全是在干呕,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冯骁骁走过去扶住了她:“恬恬,你没事吧?”
“我没事——”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干呕。
“我送你去医院吧!是不是又吃坏肚子了?”见褚恬不说话,冯骁骁有些干着急。突然间,她想起了什么,便忙问褚恬,“恬恬,你这个月那什么来了吗?”
啊?褚恬被这么一提醒,连吐也忘记了:“好像……没来……”
冯骁骁这下是真急了:“你说你!快起来,咱们去医院!”
“不是——”褚恬脑子乱了,“不一定是怀孕啊,我那个有时候不准,隔一个月不来也很正常。”
冯骁骁才不听她说这个:“不管怎么样,去医院检查下总是好的。没什么事,也能让人放心。”
“哎,骁骁,你先别急——”褚恬拉住冯骁骁,“我手机响了。”
是宋可如打来的电话,褚恬平复了下呼吸,按下接听键。
“恬恬啊……”只叫出她的名字,宋可如的声音就哽咽了。
褚恬顿时紧张起来:“妈,您别哭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可如抽抽噎噎了一分钟,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恬恬,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您快说呀!”
“徐沂,徐沂这小子——”宋可如情绪又有些崩溃了,急得褚恬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她才说完一句话,“这小子要去特种部队!”
“什么?”
褚恬感觉自己耳边嗡嗡响了两声,她愣愣地看着冯骁骁的脸,听不见她急切的问话。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灿烂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晕了过去!
医院急诊室外,走廊。
将褚恬送到医院后,冯骁骁就在外面坐立不安地等着。没过多久宋可如和徐建恒也赶过来了,听冯骁骁说了事情原委,徐建恒就忍不住瞪了妻子一眼,开始训她:“说了不让你给褚恬打电话,没影的事说什么说?现在可好了,吓得你儿媳妇也住了院,万一有什么好歹,有你哭的!”
宋可如此刻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的心情太复杂了,复杂到只能用眼泪来表达了。
徐建恒向冯骁骁道了谢之后,看着妻子哭泣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提醒她:“行了,别哭了,快给徐沂打电话吧。恬恬都这样了我不信他不回来,到时候你再逮着他问个清楚不就得了!”
“打了,来的路上就打了,”宋可如说,眼泪又流了下来,“我现在就担心恬恬,怕她有个好歹。”
徐建恒也不说话了,搂住妻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
冯骁骁在一旁看着,几次想说褚恬可能怀孕的事,但她心里也害怕,怕恬恬没怀孕让两位老人空欢喜一场,又怕恬恬真怀孕了,却又出了什么事,让他们担心。索性什么也不说,陪他们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有一个医生出来了,摘下口罩,叫褚恬的家属。
宋可如此刻已经恢复了理智,连忙上前:“医生,我是褚恬的婆婆,我儿媳妇她——”
“怀孕了,十周多。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贫血,回去了要多补补。”
听完医生的话,宋可如和徐建恒都呆住了,唯有角落里的冯骁骁松了口气。她走上前,笑盈盈地恭喜宋可如和徐建恒:“叔叔阿姨,恭喜你们,有孙子孙女要抱了。”
孙子孙女。
这个词不知道怎么戳中了宋可如,她一下子醒过神来,眼泪唰唰地往下掉。冯骁骁吓了一跳,原以为她是高兴得流泪,却没想到宋可如哭得越发厉害,整个人都抽搐一样缩到了一起,还是腿脚不好的徐建恒慢慢走过来,将她抱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老徐……”抽噎地喊出这两个字,剩下的话宋可如再也说不出来了。
徐建恒的眼睛也红了,他像安抚孩子一样安抚着宋可如,声音嘶哑,“好了,别哭了。恬恬没事,孩子也没事……”
冯骁骁不懂为何这两位长辈会如此感慨,反应比一般的家庭要更大一些。但看到这样的场景,她还是感动了一把。心里由衷地羡慕褚恬,嫁人真好,能为自己爱的人孕育一个新的生命,真好!
过了一会儿,褚恬就醒过来了,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虽然之前隐约有些猜想,但确切地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后,褚恬还是整个人都傻了。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是比之前大了些,可毕竟是冬天,很少穿贴身的衣服,她也就没怎么在意。怀孕了,真的怀孕了?
看着褚恬的表情,宋可如以为她是后怕,便软语安慰道:“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贫血。”说着从上至下打量褚恬,“确实是太瘦了,前段时间买给你的那些东西都没吃吗?”
褚恬还是有些迷茫:“妈,医生真的说我怀孕了?”
一句话,问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还能有假?”宋可如为她掖了掖被角,“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养着。公司那边,能不去就不去了……”
眼瞧着妻子越说越远,徐建恒适时制止:,“行了,你别给恬恬那么大压力。她如果身体好好的,那就跟平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因为怀孕日子就不过了。”
宋可如连忙说:“也好,就看恬恬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公婆讨论了半天,褚恬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怀孕了,她是真的怀孕了,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徐沂要去特种大队的时候。脑子一清醒,褚恬叫住欢喜过度的宋可如:“妈,怀孕的事,徐沂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宋可如说,“刚才想打电话通知他来着,一直没人接。估计正在路上,他知道你晕倒的消息了,正往回赶呢。”
“那——您之前说他要去特种大队的事?”
宋可如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我也是听人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等他过来了问个清楚。”
问?怎么问?他要是真的决定去了,她能留得住他吗?用孩子留住他?褚恬不确定了。
就在众人又是欢喜又是忧的时候,徐沂开车赶来了医院。
接到宋可如电话的时候,他刚从顾淮越的办公室里出来,挂了电话连假都来不及请,直接开着顾淮越的车直奔医院。奈何到了市区交通有些堵,一个半小时之后,他才赶到医院。
在前台问清楚褚恬的病房,他一口气也来不及喘就上了四楼。房间还没找到,就迎面碰见了宋可如和徐建恒。快一个月没见到儿子了,夫妇二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对徐沂说什么。倒是徐沂,上来就问:“褚恬怎么样?”
一提这个宋可如就来气:“你还好意思说,恬恬晕倒,全是因为你!”骂这一句,她的眼圈就红了。
看到母亲这样,徐沂更加着急了:“妈,您先别哭,恬恬她到底有没有事?”
“没什么事。”徐建恒沉声道,“受了点惊吓,晕倒了。你是干什么吃的,自己老婆都照顾不好,恬恬贫血你知不知道?”
他还真不知道。紧抿下唇,徐沂说:“我去看看她。”
“去吧,好好哄哄她。”徐建恒说,“医生说她怀孕了,有十周了。”
怀孕?!徐沂猛地回过头,惊诧地看着徐建恒。
一向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徐建恒温言道:“徐沂,你可要当爸爸了。”
徐沂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炸了一般,眼前闪过一道光,他几乎都要站不稳了。他伸手扶住墙,神情复杂,有难以置信,亦有极力克制的狂喜,这两样情绪交织涌来,他险些难以承受。他看了眼父亲母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身去了病房。
病房里,冯骁骁正在绞尽脑汁地逗褚恬开心。可褚恬始终提不起劲来,白费了她的苦心。
“恬恬,你这样子是不行的。”冯骁骁严肃地看着她,“没听医生说吗,母亲的心情好坏对孩子的健康发育也是有很大影响的。”
褚恬撇撇嘴。孩子他爸都要跑了,她心情能好得起来吗?而且,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想起以后的日子,她没来由地觉得心慌。
“骁骁,你摸摸我的心跳,是不是很快?”
冯骁骁才不理她,以为她是在矫情:“可能是你潜意识里太兴奋了,所以心跳才会加速。一会儿就好了,你要不要躺一会儿?”
褚恬摇了摇头,她看着窗外明亮的日光,心头有些飘忽不定。许久,她低声开口:“骁骁,我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
冯骁骁惊得都快从椅子上跳起来了:“褚恬,你可别乱想。你没见刚刚你公公和你婆婆高兴的样子,你要是真不要这个孩子,他们都敢从这楼上跳下去,你信不?”
褚恬一听这话,就知道冯骁骁误解她的意思了。正要解释,门突然从外面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看清楚这个人后,她和冯骁骁都愣住了,而后还是冯骁骁先反应过来,她站起身逃也似的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褚恬和徐沂,这对刚升级当父母的小两口,面面相觑。
徐沂是一路跑上来的,此刻气息犹是未定。跟褚恬对视片刻,他粲然一笑,走到床边。褚恬脸上却一点喜气都没有,她狠狠瞪了徐沂一眼,别过头去。
“恬恬。”徐沂柔声叫她,见她不理,便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扭转过来,“老婆。”
褚恬甩开他的双手,“你别碰我!”瘪着嘴说完这四个字,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徐沂有些不明白状况,但看着褚恬哭了,第一个反应还是给她擦眼泪:“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越是这样,越让褚恬想哭。她使力挣开他的手,实在挣不开就骂他:“徐沂你就是个骗子,前两天你还向我保证得好好的,今天你就立马摆了我一道。我不要给你生孩子!你走开!”
徐沂听得莫名其妙,他箍住她的肩膀,免得她情绪太激动伤到自己:“我怎么摆了你一道?”
“你还好意思问?”褚恬红着眼睛瞪他,“你是不是要去特种大队?是不是?!”
徐沂眉头一皱,很快又松开:“你都知道了?”
“我不能知道吗?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要是她身上有点力气,早就对着他胳膊咬下去了。可没想到她这么伤心,面前这男人竟然笑了。
“我没打算瞒你,本来想着这次休假回家就告诉你的。”
褚恬明显不信,一脸“又玩这套,我再信你我就是傻子”的表情。
“是真的,”徐沂向她保证,“我是要调走,不过不是去特种大队。”
褚恬一听这个,心又提起来了:“那是去哪儿?”
徐沂看着褚恬,想给她擦下眼角的眼泪,却被毫不留情地拍开了。没有办法,他只得说:“师部今天刚下的命令,派我去陆指进修,为期一年半。”打量着褚恬的神色,他又补充,“就是B市市郊的那个陆指,到咱们大院只用半个小时。路程近,而且平常时间也宽松些。”
褚恬被这个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她呆呆地问:“你答应了?”
“我说考虑两天。”他说,“因为小姑父那边有个研究院也在招人,之前我上学的时候跟着他做过相关研究,写过两三篇文章,所以他希望我能过去。”
褚恬看着老公,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徐沂看着她愣怔的模样,特别想抱着她亲几下。只是考虑到她目前特殊情况,所以忍下了。他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柔声说:“这些你不用考虑,你只用知道,无论我做哪个选择,都不会离你太远就行了。”
褚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低下头,把脑袋埋进了曲起的双腿里,接着就听到她呜呜的哭声。徐沂忍不住笑了,眼底有些发潮。
“不哭了行不行?”他抱住她,“我不是没走嘛!”
“可你总是这样,”褚恬难过得不得了,“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都瞒着我。徐沂,你总是这样!”
徐沂微叹口气:“我就是想事情有了结果再跟你说,不想让你跟着担心。”
“不想让人担心,你就得让我知道,问问我的意见啊!”褚恬更生气了,用脚踢了他一下。
“我下回知道了。”徐沂态度特别诚恳地认错,他问她,“那徐太太,你愿意让我去特种大队吗?”
褚恬连忙摇头:“我不要。”
徐沂笑了,有些无奈:“我知道了,我不去。”他低下头吻了吻她,唇齿交缠间声音有些模糊,“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
哭了大半个小时,褚恬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了。徐沂半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哄她睡觉。可褚恬却睡不着,在他怀里蹭啊蹭,撩火撩得徐沂有了反应,压她进怀里狠狠揉捏了一通,吻得她喘不上来气,最后又不得不放开她。
感受着他下身的变化,褚恬轻哼了一声:“都怪你,我的二人世界都没了。”
徐沂也有些遗憾这孩子来得早了些,可他更渴望当一个父亲,因而他一句话也不说,只亲了下褚恬。
在他怀里,褚恬抬起头,眼睛明亮地看着他:“你真不去特种大队了?”
“都问多少遍了?”眼瞧褚恬的嘴巴又嘟了起来,徐沂笑了笑,抵着她额头轻声说,“不去了。”
“其实,你真想去的话也可以去——”褚恬表情有些纠结地说,“不过不要在这几年,孩子还小呢,需要爸爸。”说完,她抬头,用渴求的眼神望着他。
徐沂真不知道她脑袋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为了打消她的念头和不安,他认真且严肃地跟她说:“真的不去。无论我选择陆指还是小姑父那儿,我都是抱着做出一番成绩去的,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调动。如果我再打一枪换一个坑,那么到最后什么都干不了。所以恬恬,我现在对工作的要求不是听着有多好听、晋升又能有多快,而是稳定、踏实。听懂了吗?”
听懂了,完完全全听懂了。褚恬开心极了,圈住他脖子,脑门其他用力地撞了一下他的。
徐沂微哂:“傻子!”
到了晚上,徐沂才将褚恬哄睡着。
因为放松下来之后,她整个人都特别兴奋,拉着他说了半天生男孩儿怎么样,生女孩儿怎么样,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过的不想要孩子。徐沂知道她之前那么想也是安全感不够,所以也就压下没再提。
好不容易她睡着了,徐沂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准备去趟卫生间。结果出了门,发现宋可如和徐建恒正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也不知坐了多久了。
“爸,妈,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坐着?”
“恬恬怎么样了?”徐建恒问。
“没什么事,睡着了。”徐沂说,“这一天您二老也辛苦了,赶紧回家休息吧,我在这儿看着恬恬,明天带她回家。”
徐建恒点了点头,不说话了,可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徐沂看着父亲徐建恒的腿,低声问:“爸,您的腿好点没有?”
徐建恒“啊”一声:“哦,你说我这腿呀,好多了,好多了。”说着他站了起来,还不要徐沂扶,慢慢地走到窗边,背着手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徐沂犹豫了下,没有跟过去。他看着宋可如,犹豫着是否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之前徐建恒住院的时候她打过来那么多通电话都没接,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妈,您跟爸回去吧,再晚一点天就该冷了。”
宋可如没有理会他的话,抬起头,直接问他:“我问你,现在恬恬这个情况,你还要去特种大队吗?”
徐沂一怔:“怎么您也——”
“是,我是知道了,我就要问问你这个问题,看你怎么回答我!”见他不说话,宋可如就追着问,“我现在不是光替我和你爸着想了,你别忘了,你结婚了,还有恬恬!”顾忌着褚恬,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力气却一点也没省,脸都快气红了。
徐沂一下午回答这个问题回答得整个人都疲惫不已,他看着母亲,将给褚恬的答案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边给宋可如听,最后忍不住又问:“这个消息,也是您告诉恬恬的?”
“是我跟她说的。”震惊过后,压抑住心底里的喜悦,宋可如板着脸看他,“怎么,是要怪我自作主张,吓到你媳妇?”
徐沂有些头疼。他知道,这是宋教授特有的说话方式,很明显她自己已经后悔了,却抢在他前头把话说出来,把他噎得难受又让他没话说。
“妈,我不是怪你。我是想问,这些消息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既然你问,我就觍着一张老脸跟你说了。是你读军校时的一个老同学,他现在跟你在一个师,我跟她妈妈认识,所以就常常通过他打听你的情况。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啊?”宋可如呛声道,眼眶却红了。
徐沂大概知道是谁了,他沉默了许久,突然用手抚上了宋可如的肩膀,低声说:“不是嫌您给我丢人,只是以后别这么麻烦人家了,您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行。”
宋可如挥开他的手:“问你?我倒是想!可你自己算算,我打给你那么多次电话,你接过几次?”说着她眼泪掉了下来,只得飞快地别过脸,不让徐沂看见。
那一滴眼泪刺痛了徐沂的神经,他扪心自问,无话可说。
还是徐建恒走过来,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僵局。他揽住妻子的肩膀,轻声劝她:“行了,这个时候就别跟孩子们较劲了。让恬恬好好养着身体,咱们先走吧,日子还长着呢。”
说着看也不看徐沂,揽着宋可如就走了。
等到两个人走远,徐沂才抬起头。凝望着父母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萦绕在心头。他与父母间的隔阂太深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然而父亲有句话说得很对,来日方长。
一瞬间,梗在心头的那根刺像是突然被连根拔起了。虽然会有些痛,但他相信慢慢会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