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队。
为期一周的集训结束,所有的参训人员都解散回了原单位。
徐沂是他们班最后一个离开的,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看到一辆挂着A师牌照的吉普车停在门口。他快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士兵从车上下来,小跑了几步到他面前,站稳后敬了个礼。
“徐参谋,参谋长让我来接您回去。”司机小马笑嘻嘻地说着,就手接过了他的包。
徐沂点了点头,一句话不说,连笑都没笑就上了车。小马愣了一下,将行李放到了后排,赶紧去开车。
坐上车后,小马也不敢多说话,加快车速,默默地往回开,直接将徐沂送到了A师师部。那里,有一个人正在等着他。徐沂下了车,径直上了师部大楼九层,敲响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请进。”
低沉的男声传来,徐沂推门而入。
办公桌后的男人循声抬起头来,看着徐沂,有点惊喜:“回来了?”
徐沂抬手敬了个军礼,轻声道:“回来了,参谋长。”
参谋长顾淮越看着他浅笑了下:“这一周辛苦你了,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行了,坐下。”顾淮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之后倒了杯温开水递给他,“我跟教导队那边联系过了,听说特种大队那边的人对你的表现很满意,尤其是他们的大队长。”
“大队长过奖了。”
“是不是过奖,我心里有数。这次集训的学员都是全军区选送的尖子,能拿个第三名也不容易了。”坐回到位置上,顾淮越轻敲了下桌子,望向徐沂,“怎么样,如果真通过了,去不去?”
徐沂喝了口水,干哑的嗓子清润了些许:“选拔还没结束,现在考虑这个问题为时过早。”
顾淮越笑了:“在你的成绩面前,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了。”重新审视了下集训成绩单,他抬头问道,“是担心家里?”
徐沂抿抿唇,没有说话。
顾淮越心里清楚,便也不再多问了,只说:“那你回去好好考虑,现在还有时间,不着急。”
“是。”徐沂站直,敬礼答道。
出来的时候,小马还在外面等着送他回家属院。
回去的路上,徐沂都闭着眼睛看似在睡觉。然而等到了目的地后,小马一叫他,就见他很快睁开了眼睛。
“徐参谋,到家属院了。”
徐沂没有下车,只是抬眼向里面看了看,神情有种刚睡醒后的迷惘。小马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徐参谋!”小马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他。
徐沂放在膝头上的手微微一动,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他看着小马,淡笑着说了声谢谢,拎起后排的行李就下了车。一场大雪过后,脚下的路变得格外难走。徐沂放缓脚步,走到门岗的时候,被站岗的哨兵给叫住了。
“回来啦,徐参谋。”哨兵熟稔地跟他打着招呼,“这是嫂子的快递,麻烦您给捎回去!”
徐沂道了谢,很自然地在登记本上签上了褚恬的名字。一笔一画,写得十分认真。将笔递还给哨兵,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这快递放这儿有几天了?”
哨兵想了想:“大概有两天了。这两天都没见嫂子出入大门口,所以就一直放在这里。”
徐沂心一提:“你是说,有两天没见到她了?”
哨兵点点头。
眉头紧蹙,徐沂拿了东西,迅速回了家。
紧敲了几下房门,里面无人应答,徐沂取出钥匙开了门。进门之后,连包都来不及放,把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确实不见褚恬的人影。徐沂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因为今天是周六,往常这个时候,工作了一周的褚恬一定是在家里睡懒觉还没起床。
原地呆立片刻,徐沂取出手机,准备给褚恬打电话。号码拨到一半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垃圾桶里的东西。用手拨了拨,发现是褚恬手机摔碎后的残骸。捏着大概是手机屏幕的碎片,徐沂怔住了。
放下碎片,徐沂试着拨了拨褚恬的号码,果不其然,打不通。无奈之下,他只好又打给小姑傅毓宁,那边也不知情。之后又拨到家里,徐建恒和宋可如都不在,是家里阿姨接的,告诉他家里的大人都出差了,褚恬也有一周多没过去了。
握着手机,徐沂突然感觉一阵没底的心慌。这种感觉,在他听到褚恬剪短长发决定回四川的时候有过一次。怎么也找不到她,哪里都找不到她。
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徐沂只觉得手脚冰凉。忽然,犹如福至心灵一般,他想起了一个人。太阳穴猛的一跳,半分不敢耽搁,他拿起手机就给那人打了过去。
嘟声响了二十多秒,电话终于被接起。
接到徐沂电话的时候,何筱刚将牛奶热好。叫出电话那端人的名字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正在床上趴睡着的褚恬一眼。
“你找恬恬啊!”何筱的声音一顿,“她在呢,不过现在正睡着,要叫醒她吗?”
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她应道:“好,我等你过来。”
挂了电话,何筱回到房间时,发现褚恬已经醒过来了,正躺在那里,望着窗帘发呆。
“醒了?快起来吧,今天可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刷地一下拉开窗帘,何筱吸了口新鲜空气,回头看褚恬,发现她依旧是表情呆滞地看着一个方向。
何筱有些奇怪地上前挥了挥手:“恬恬!”
褚恬眼睛轻眨了下,回过头来,对何筱说:“笑笑,我今晚能不能再在你这儿住一晚?”
何筱“啊”了声,不及细问,就听到了敲门声。她随手递给褚恬一件衣服,便急着去开门。
褚恬有些懒散地将衣服套上,坐在梳妆台前将头发随意地扎出一个马尾来。之后发了差不多五分钟的呆,才慢吞吞地起身准备去洗漱。
拉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将她定在了那里。来不及躲,甚至于来不及回神,就直接看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一瞬间,她有些慌张。
徐沂正站在门口同何筱说话,见到她时,所有的话都顿在了那里,眸光微亮。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看着,谁也不说话。最后还是何筱打破了沉默,她对褚恬说:“恬恬,刚忘了跟你说,徐沂回来了,是来接你回家的。”
什么叫忘了,分明就是故意的!褚恬一句话不说,转身进了卫生间。
何筱有些心虚地回过头:“估计生气了,你等会儿好好哄哄她。”想了想,她又说,“虽然你电话里也不说是因为什么事吵架,但她心很软,你好好跟她说,我先出去一趟。”
徐沂轻扯了下嘴角,道过谢,目送何筱离开后,轻轻地合上了大门。整栋房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徐沂轻轻地松了口气,满手心都是冷汗。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安静地等着褚恬,心中所有的不安尚未消散,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了异常的动静,似是水流的哗哗声。徐沂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没说话,却听见咣当一声,有东西摔在地上的声响,水流声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徐沂心中愈发紧张,又使力敲了几下门:“恬恬,怎么回事?”
“……”
“褚恬!”
“别敲了!”恼羞成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片刻之后,徐沂又听见她懊恼的声音说,“水龙头坏了,水全流出来了。”
沉默了下,徐沂折身回到客厅,翻遍抽屉找到把手,将水阀一关,才又轻敲了一下门,“把门打开,我来修吧。”
等了将近有五分钟,门从里面打开了,褚恬大半身都湿了,衣服紧贴在身上,样子极其狼狈。她低着头,徐沂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她的身体隐隐在发抖。
“去换件衣服。”他说着,下意识想去碰她,却被褚恬躲了过去。喉咙一紧,徐沂收回手,侧身给她让了路。
不到二十分钟,徐沂就将水龙头给修好了,他的衣服大半也都沾了水,湿湿的带走他身上的热气。徐沂全不在意,拧开水管,试了试新装的水龙头。听着哗哗的水声,他随手拨了拨精短的板寸,将水珠抹去,不经意地一抬头,透过镜子看到褚恬站在身后,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愣了下,徐沂发现她身上仍穿着那件湿了的毛衣,被水打湿的头发披散在后面,眼神直接而平静地看着他,全然不似从前。
徐沂刚觉不妙,便听见褚恬开口问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徐沂收回视线,拧住水龙头,从架子上取下干燥的毛巾,递到褚恬面前:“把头发擦干,我带你回去,回家再谈。”
“你没回答我问题,我就不跟你回去。”
这一刻,褚恬的眼中写满了坚持与固执。僵持了几分钟,徐沂败下阵来。
“我打电话给你,后来看到垃圾桶里的碎片才知道你把手机摔了。拨不通你的电话,又打给小姑和家里,他们都不知道你在哪儿。所以,我就想到笑笑。”
褚恬又发现一个比较可悲的事实。作为一个外地人,她在B市就认识那么几个人,就去过那么几个地方,他要找她,真的是毫不费力。
对,也可能是她潜意识里并没有要全然躲着他不见。过去几天她过得不好是事实,可事情远还没有到全部结束的地步,有些事情,她必须当着徐沂的面问得一清二楚。
“你还是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褚恬的声音有些涩。
徐沂很清楚她话中的意思,可他没有说话。如同那天在电话一端那样沉默着,让褚恬心凉。她想不通,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这样骗她,也骗他自己。她的话已经说到无可再说了,可他依旧也不愿意给她一个台阶下,就这样看着她难堪!
褚恬不想再跟他待在一起,她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扯了过去,紧紧地抱住。
褚恬使劲地挣扎着要挣开他的怀抱,可在他面前,她的力量微弱得犹如一只蚂蚁,无论如何都得任他捏扁搓圆。褚恬简直要气炸了,她疯掉一样地踢他,依旧被他钳制得牢牢的。
她也咬他,咬他的手臂和肩膀,咬得她下巴发麻,咬得他浑身紧绷,失掉所有理智一样。他低下头来吻她,送上来最柔软的唇让她发泄。而此时此刻的褚恬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软在他的怀里,呜呜地哭着。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因为她刚刚咬破了他的唇。
“徐沂——”她哭得喘不上气来,“我、我是笨,不聪明,可我不是傻子。”
“都过去了。”徐沂的声音也是哑得说不出一句清晰的话来,“恬恬,我们能不能不提了?”
何筱回来的时候,卧室的房门紧闭着。徐沂正坐在沙发上,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
何筱一惊,连忙放下东西,走到他面前问:“恬恬呢?恬恬去哪儿了?”环视整间房,都没有看到褚恬的身影。
“在房间里。”徐沂说着,声音依旧沙哑,“我们两个吵架了,她不肯出来。”
何筱顿时心急如焚:“你跟恬恬到底是怎么回事?”
喉结微动,徐沂看向何筱:“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合适。恬恬她不想见到我,我一碰她,她就会哭。所以笑笑——麻烦你了,麻烦你今天帮我照顾她。”
何筱彻底傻眼了:“你不带她走?”
徐沂沉默了许久,低声说:“她不愿意,她不愿意跟我走。”
“……徐沂,我照顾她没问题,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沉思片刻,何筱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低叹一声说,“算了,今天先这样吧。天气很冷,过会儿可能要下雪,你回家吧。”
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清晰的呼吸声可闻,何筱亦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离开。
徐沂没有很快就走。
零摄氏度以下的天气,他却在小区外面站了整整两个小时,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刚刚褚恬如何歇斯底里地赶他走。
小区保安也注意到了他,捧着大搪瓷杯过来问他找谁,得不到回答便悻悻地回到了值班室。
过了一会儿,天空果然开始零星地飘起雪花来,有一瓣落在徐沂的鼻尖上,顷刻就融化了。这点凉意似乎终于让徐沂清醒了过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微动了下腿,才发现早已冻僵。眼睫微微一颤,他迈开脚步,取车离开。
午后,雪下得愈发大了。天气预报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播报,说今年又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寒冬,听得人心惊。偏偏这个时候暖气出了问题,整个大院的维修队一下午都在忙活这个,冷得院里的人怨声载道。
徐沂是被冻醒的,醒来的时候他仍坐在沙发上,维持着刚坐下来时的姿势。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他抬腕看表,已是下午5点45分,他睡了有三个小时。
已经有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所以这三个小时,像极了一场梦。徐沂扶着沙发扶手,复又闭上了眼睛。整个房间又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雪花落在窗外的声响,可他却再也睡不着。
不多时,沙发一侧矮柜上的电话突然响起,铃声响彻整个客厅。徐沂上身微震,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然而那声音还在继续,他睁开眼睛,很快拿起了听筒。
“喂?”心跳的急剧加速使得他的声音有些不稳。
“是徐参谋吗?这里是门岗,暖气修好了,您试一下,如果有问题请及时通知我们。”
“好,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一颗提起的心也随之沉沉地落下。看着空旷的房间,徐沂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清。良久,他自嘲一笑。已经习惯了每次回到家里就能见到她的日子,久而久之,他就被惯坏了。
在沙发上又枯坐了将近半个小时,徐沂站起身,按开了客厅的灯,一刹那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脱下军装外套,他去了卧室。
卧室的衣柜上放了几个箱子,这些以前都放在老房子里,搬到家属院的时候徐沂又将它们带了过来。那时褚恬也注意到了,她很想拆开来看,可她爱干净,看见上面一层灰就不想碰了。再加上,他告诉她这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旧东西。
确实都是一些旧东西,所以他从未打开过。抬头看了看衣柜上放的几个箱子,徐沂伸直手臂,将其中一个抱了下来。
刚一放下,就被一阵灰呛得开始咳嗽。平复下来,才发现箱子上又积了层灰。徐沂找来抹布,仔仔细细地将箱面的灰清理干净,才取过一把剪刀,将之前封贴上的胶布划开,轻轻地将箱子打开。
一股封箱久存才会有的特殊气味扑鼻而来,徐沂的目光从里面的东西上一一画过,而后取出一本相册来。这是一本很旧很旧的相册。相册的四角都卷了边,放在里面的照片也有些泛黄了。徐沂凝视这相册的封面良久,在床边坐下,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
都是一些很早的照片了,父母抱着刚出生的大哥徐洹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他和大哥在已逝去多年的外婆家的房顶上、哥儿俩从小学到高中的毕业照、大哥刚考上飞行学院、大哥穿着空军军装站在歼8飞机前,等等。
都是一些很平实的照片,越往后属于他自己的照片就越少,而大哥徐洹照片上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得越来越频繁,那就是孟凡。
孟凡跟大哥徐洹做了六年的同学,从初一一直到高中毕业。那时候他常跟在他们两个人身后一起玩,却已经记不清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在一起的。
放回相册,徐沂又从箱子里取出来四个飞机模型。他其实收藏了很多这样的模型,放满了好几个箱子,他为数不多的朋友都知道,而且曾经在侦察连上政治教育课的时候,他还当着全连办过一个小型的飞机模型展览。
然而这个箱子里的东西,他没给任何人看过。
相比其他箱子里满满的美式和苏式飞机模型,这个箱子里装的模型简单到几近简陋了,一个是用塑料做的歼8,一个是有机玻璃制成的歼8,一个是运8加装平衡木改造而成的空200预警机,一个是双发轰6,都是曾经或者现在空军服役的主战机型,而这些模型,都是大哥徐洹送给他的。
犹记得上军校的第一年,他放寒假的时候去徐洹所在的部队探亲,那也是他第一次在现场看到军机起飞的情景。他被批准进入塔台,亲眼目睹歼10战机在跑道上疾速滑行,拉杆爬升,最后冲上云霄,展翅翱翔。
那一刻,他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更让他骄傲的是,驾驶飞机的人,正是他大哥。
两次通场之后,飞机开始减速,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停机坪上。他跑了出去,想近距离看一眼那架飞机。最后还是被大哥给拦住了,他摘下头盔,笑眯眯问他什么感受。
徐沂还记得当时自己说的:“真后悔没让你带着我一块上去。”
大哥哈哈大笑:“好,等下一次,我一定带你上去!”
又仔细端详了一阵这四个飞机模型,徐沂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到了一旁。
箱子里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物品,徐沂将它们都取出来之后,看到里面剩下的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一套崭新又久远的07式军装,天空蓝的颜色在时光的打磨下并未褪去,摸上去,手感也一如当初那样厚重。
徐沂将衣服展开铺在床上,将一杠三星的肩章、领花和铭牌佩戴好,拍掉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来到了镜子面前。对着镜子,他动作缓慢,一丝不苟地将军装穿上了身。这套衣服就像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是如此的妥帖合身。
徐沂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曾有一个人的眼角眉梢与他是那么相像。那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然而不管怎样,此时此刻镜子里的他看上去是平和的,抑或说无人知他心中所想。
徐沂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而后将军装外套的扣子一个个解开,将所有的东西摘下来放好,衣服按照之前的折痕叠好,再一次抚平上面的痕迹,他将它套上袋子,放进了柜子里。
到了晚上,褚恬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何筱也跟着松一口气。这一整天,她都提着心在一旁看着褚恬,不敢问也不敢说,生怕她想不开出什么事。
这一晚,两个人睡得很早。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暖气散发出足够的热量,整个屋子都温暖极了。褚恬和何筱肩并肩躺在床上,听着床边闹钟指针的摆动声,极其安静。
静谧的环境总容易使人困倦,不一会儿何筱就昏昏欲睡了。也是此刻,她突然听到褚恬低声开口:“笑笑,我有时候在想,现在这一切会不会是我自作自受。”
何筱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她转过身去看褚恬,发现她双手伸在外面压着被子,眼睛看着天花板,神色平静,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她问出的。
“怎么会呢?”她将她的手塞进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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