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总,并不单单是来慰问员工,态度明显是这事儿不仅他要管,亲自管,还得管到底。
柳逾白倒还是客气,笑说病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出去找个咖啡馆坐下聊。
他让莫莉留在病房看着梁司月,小琪跟他跑一趟。
梁司月睡了一下午,不想继续卧床休息了,便托着手臂,在房间里散步。
莫莉烧了一壶水,沏了茶,晾在一旁等茶水凉一些。
“手臂现在还疼吗?”
梁司月低头看一眼,“还好,一阵一阵的。”
莫莉笑说:“你不知道,柳总知道消息那会儿多生气,如果这电影他是制片人,恐怕现在剧组上上下下都在写检讨了。”
梁司月有些脸热,“……还好不是,不然太兴师动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也不总是兴师动众。”莫莉笑看着她,洞然一切的目光,“……推了晚上一个十分重要的商业晚宴,明天后天的行程也都要么推迟,要么取消。”倒是清闲了她,能跟着消停两天。
“他要陪我做手术么?”
“这不是男友应当做的?”
“不是……”梁司月窘然,“我……我们还不是。”
莫莉愣一下,“柳总这效率……”
“不是!”梁司月简直没底气,“是我……我还没答应他。”
莫莉又是一愣,笑出声,“是你会做的事。蛮让人惊讶的……”更惊讶的是,老板这肚量,居然一点不生气?
她承认自己还是有一点小瞧了梁司月。
梁司月神色尴尬,没告诉莫莉,她真的不是故意。
那时是觉得这表白场景简直离谱,而柳逾白的言辞又让她不服气,所以才没直接答应,然而拒绝又绝非她的本意,只能折中选择“再考虑一下”。
一会儿,护士过来一趟,量体温和血压。
叮嘱她明天早上记得空腹,明天要抽血检查,尽量早些睡,好好休息。
之后,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柳逾白带着小琪回来了。
柳逾白坐了一会儿,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小琪还得帮梁司月洗漱,便准备离开。
他起身,向着梁司月招了招手,让她陪他到走廊去站一会儿。等梁司月走过来,走出门,他反手将病房门带上。
梁司月走得慢,不自觉就落后了几步。
前方柳逾白顿了顿,回头看一眼,折返回来,不由分说地将她右手一牵。
她手指蜷了蜷,没有抽回去,也没有煞风景地提醒他,他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柳逾白迁就她步幅,慢慢吞吞地朝着走廊尽头的窗户走去。
到那儿,他松开了手,却就势抬起来碰一碰她的脸,笑问:“这部戏,你还想不想继续拍?”
梁司月知道自己这伤,没个三个月好不完全,但剧组怎么可能等她三个月,哪怕是有柳逾白给她撑腰。
柳逾白一眼瞧出来她的犹豫,“别的你别管,你只告诉我还想不想演。他们工作失误,原本就有赔偿义务。”
“……想演。”
柳逾白一点不意外她的回答,但一点不明白,一个配角而已,何至于如此执着,便问:“这个角色有这么好?”
“跟这个角色无关,而是……”她依然欲言又止。
柳逾白这回不想让她轻易糊弄过去了,追问,而是为了什么?
梁司月纠结片刻,还是出声,低垂目光不看他:“……我一拿到剧本,就感觉,小段将军这个角色,和你很像。或者说,黄停云和他的关系,和你我很像。”
那时候怎么会预判到今天,单纯是想圆自己一个夙愿。
所以导演夸她入戏快,她一点不惊讶,她是真的在入戏,不过入的是其他的戏。
柳逾白听得都愣了,简直跟不上少女曲折的脑回路,“……梁司月你是什么毛病,放着真品不要,去戏里找一个赝品?”
梁司月脸都红了,“那时候我又不知道的。”
“那现在知道了。你还考虑什么?”
“……你就这样等不及么?”她反将一军。
“……”柳逾白简直要被她气笑,不由地凑近一步,伸手将她头抬起来,不许她低头不看他,“是,是我等不及。那么……你要吗?”
月光洒了他半身,照得眉眼冷涧青松一样的好看。
她心脏顿时又不会好好地、正常地跳动了,随他探身过来,目光逼近的动作,呼吸都一并忘记。
他声音沉沉:“……要我这个真品吗?”
梁司月告诫自己,美人计、美人计……不要动摇。
别忘了他前面的话多难听,他刚刚才说自己“什么毛病”,听听,这是正经想讨女朋友的态度吗?
“我……”
他紧盯着她,她目光再怎样闪躲,亦觉得避无可避。
实在没办法,只好伸出右手,按着他的额头向后一推。
紧跟着自己退后一步,侧身,将左半身朝向他,量他看在她这条断了的手臂的份上,不会没轻没重地动手。
果然,柳逾白犹豫了一下。
她趁机退,再退,边退边说:“我要再考虑一下!”
柳逾白两步就能将她拽回来,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这落荒而逃的姿势未免过于搞笑。
当然,他没笑,而是绷着脸,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走到她面前,小心避开她的手臂,伸手,自肩膀绕过去,用力将她后颈用力一托,让她扬起头来,随之说道:“考虑可以,先把定金交了。”
语气毫无置喙余地。
梁司月眼看他低下头来,遮住走廊顶上的灯光,将阴影投落在她脸上。
她除非闭眼,否则只能看进他的眼睛里。
可这种情况怎么能闭眼。
她不知道,他的呼吸和目光,哪一个更让自己觉得像是罗网里的飞蛾,无处可逃。
沉默一霎,他头又忽地往下一低。
这一下,近到只差分毫,鼻尖即能碰到一起。
她吓到直接闭眼。
然而,顿了一秒,却只听见一声笑,带起的气流在鼻尖上轻轻拂过。
她的脸颊被两根手指轻轻一捏。
随即,呼吸和气息都远了。
睁眼,他已经退开,一手插袋地往前走去。
背影轻快,仿佛将恶作剧得逞的得意,都挂在了后脑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