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翻腾,了无生机。
漆黑的海面,同昏暗的天空,共同构筑出了苦海“荒凉与凄寒”的气氛。
整个苦海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漆黑的海水。那同墨一般的黑色,让人怀疑在这里翻涌着的到底是不是水。亦或者,是混杂了什么污秽之物。
乔巡悬立在苦海上空,遥望远方。
在苦海的正中央,长着一棵大树。黑灰色的世界里,唯有那棵大树,显露出昂扬的生机,葱郁的色彩,即便隔着很远,都能让人一望见,便无法去忽略。
那也许是苦海里唯一的生命了。
乔巡飞向那棵树。
等到近了后,他才更加直观地感受到这棵树到底有多大。其膨胀在海面上的根须簇几乎形成了一座小岛。大树的躯干并非是笔直的,而是像嶙峋的峭壁一般,凹凸穷极,干裂的树皮,张显出十分沉重的年岁感。
这显然是一颗年龄非常大的古树。
但正是这么棵古树,有着枝繁叶茂的树冠。庞大的树冠,覆盖的范围堪比一座人间城池。浓郁的生机气息显露着正值壮年的意味,又全然不让人觉得它是棵年岁非常大的古树。
乔巡站在繁多根须的某一根上,抬头仰望。
树很大,大到站得太近的话,看不出来这是棵树。
一道声音在乔巡身后响起,
“这棵树名叫‘幽冥’。同它的名字,曾是用来接引生死轮回的存在。”
乔巡回过头,眼神止不住地变化。他眉头轻微发颤,
“依红。”
依红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的她,不张扬气息的话,就是个性格内向甚至有些阴暗的女高中生形象。张扬气息,便是乖张狠戾的半疯癫怪物。但现在……她的长发变成了红色,些许凌乱,但更添美感,皮肤染着一种病态的惨白,无光无色,整个人看上去既柔弱又嗜血。然而这种不协调的矛盾感,从整体上看,却有种异样的美感。
只不过,这绝对不是让人愿意靠近的美感。而是只能远远观望。
如果不是她那熟悉的声线,以及标志性的竖瞳,乔巡绝不会认为她就是依红。
依红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说:
“不过,自从天星更替后,它便只是棵树了。”
说完,她从乔巡旁边走过去,轻步向前。
待到她的背影快要被浓雾所完全覆盖时,乔巡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依红走在前方,语气朦胧,
“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我会尽力解答。”
乔巡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后,问: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依红回答,
“我跟你说过。我的本质是妖,只不过,因为一些暂时没能揭晓的原因,变成了人,现在只是在重返妖途。”
“你本来是什么样?”
“一只眼睛。我的左眼,就是我的本质。”依红脚步落地无声,轻飘飘的。
乔巡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说不上来为什么。他问:
“那只眼睛,具体是什么?”
“不知道,我正在寻找答案。”依红说到这里,转过头,露出微笑,“你不太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她有着笑的神情,但却没有笑的感觉。
乔巡摇头,
“不太喜欢。”
“真是很直接呢。但是,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依红说,“很抱歉,总是让你看到难看的一面。”
“不影响。”乔巡随口说。然后,他问:“你来仙界做什么?”
“仙界,是群星最终的归途。要说的话,我是群星之一,你也是。所以,你不该问我我为何来仙界,而是,为什么仙界会是群星最后的归途。”依红悠悠说着。她稍稍停下来,望向远方的苦海,血红色的凌乱长发,向后扬着。
“为什么?”乔巡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是群星之一。
他之前思考“群星”时,一般都是下意识把自己排除在外。
依红说,
“因为,其他任何一个有限世界,都不具备成为群星归途的资格。”
乔巡皱眉问,
“群星为何一定要有归途?”
“宿命。”
“宿命?”
依红继续向前走。她的身体并不清晰,看上去就像是一幅写意的画,除了看得出来色调是红色的以外,便分不清楚什么了,
“宿命……有限世界悲剧的源头,残酷的最初规则。我无法用言语去将它表述出来。但一定要理解的话,大概便真的是神叨叨的‘有因必有果,一切都虚妄’的那一套吧。”依红说得很模棱两可。但她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是不想说得清楚一些,而是实在难以说清楚。
“你是有着‘宿命论’这个能力。”乔巡提起他比较在意的事情。
依红点头,
“嗯。这也是我会来到仙界的最直接的原因。因为宿命论,我来到这里。”
乔巡语气微微一沉,
“庄怜心的事情,我大概不用多说吧。”
“你应该对此有些疑惑。”
“是的。我想知道,你制造这么一桩事是为了什么?”
依红说,
“你显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专门找我。”
“果真是为了搅乱天庭吗?”
“嗯,不过,这只是一个诱因。”依红的语气始终没什么变化,眼神也始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低沉,“那个起源生命,才是一切的关键。”
乔巡没急着询问关于起源生命的事情,而是问,
“你原本打算怎样破除人间跟天庭的分隔?没有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依红转过身,正面对着乔巡。她很认真地看着乔巡,
“你就是我的手段。”
“我?”乔巡心中立马涌起一种非常显然的割裂感。他第一次感受到事情逐渐开始不受控了,“为什么?”
依红一步步靠近乔巡,凌乱的红发飘摇得厉害,
“我知道你会来仙界,我也知道你会想办法打破人间跟天庭的分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我为你搭建好了舞台,余下只需要你表演即刻。而你的表演,也非常精彩,完全不露破绽地造成了此刻天庭的大乱。”
乔巡目光震烁,
“但,你为什么知道?”
依红笑了起来。这次,她是发自真心的笑。眼神、表情以及感觉,都是熟悉的她,
“因为,宿命论啊。宿命,造就了这一切。”
乔巡懵住了。
依红伸出手,轻轻握着他的双手,闭上眼,一句话都没说。
一种感觉,在乔巡心头渐渐涌起。
渐渐地,他理解了依红所说的“宿命,造就了这一切”是什么意思。
那是有限世界的悲剧,是无法避免的归因。
也就是说简而言之的:
冥冥中自有定数。
这一刻,乔巡无比深刻地理解到,为何那么多人,毕生都追求着无限。
依红的手很温暖,跟她现在的形象截然相反。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松开手,继续向前走,
“我一直都在仙界等着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也因为宿命论?”
依红摇头,
“不,宿命论只是决定了我会帮你搭建舞台。但我认为你回来,是我自己的笃定,无关宿命的笃定。”
“为什么呢?”
“因为一个人。”
“谁?”
依红脚步慢了一些,
“一个叫南雫瞳的孩子。”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