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会有内奸。”
“观世楼到底是个什么?”
“帝宫位高,避讳城中事,但城中事又不能不问,所以观世楼就有存在的必要了。观世楼,归根到底就是帝宫用来管理长安城的一个手段。”
“姐,我很好奇,观世楼楼主是谁?”
骆希贤微笑,
“观世楼没有楼主。”
“这!为什么?”
“一个不存在的楼主,威慑力更大。也……更好控制。”
“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你姐姐啊。”骆希贤笑得十分动人,全然看不出她已经三十岁了。
“……”
骆希贤接着说,
“我能控制观世楼,关键就在于我知道了这个秘密。这个秘密,原先是只有陛下才知道的。”
乔巡眯起眼睛,
“也就是说,观世楼的楼主,可以是……任何人?”
“还挺聪明的嘛。”骆希贤满意地点点头,“能想到这一层,我就当你这些年没白混了。”
“嘿嘿。”
“嘿你个头!能不能别这么傻!”
乔巡立马闭嘴。
身为皇后,能用这种语气说话,也可以看出来骆希贤是真的很在乎她这个弟弟了。
“姐,说远了,说远了!你刚才说的是巫相的事。”
骆希贤点头,
“所以,你能想明白,为什么在有观世楼的情况下,巫蛊手还能大量进入长安城吗?”
乔巡转了转眼睛,
“难道,观世楼对巫蛊手……放水了?”
骆希贤摇头,
“事实上……是陛下对巫蛊手放水了。甚至于……巫相本人,都是陛下安排的。”
乔巡这下真的惊了。他的确没想到,搅乱长安城的巫相、巫蛊手之众,居然就是长安皇帝搞出来的。
“但这是为什么啊!”
“我先前跟你说过,陛下要追求一样人间没有的东西。他是高高在上的明君、仁君……哪能做这种事,当然得有人先淌过污水才行。”
乔巡没有说话。
他把巨量的信息在脑海里好生整理了一番。
明世皇弄出巫相、巫蛊手的手段……巫蛊手们大量种下心眼虫……心眼虫能放大人心中的欲望,滋生心魔,使人成为俗主……寻梦道人说,俗主是狂热的,失去自我的信众……信众会跟信仰之间有独特的联系,这种联系可以给予信众特别的力量……
前面都已经验证过了,唯独最后的“信仰”。
这份信仰,是什么?
骆希贤殷红的嘴唇沾了水,显得更加鲜艳动人了。她看着弟弟眉心的皱纹,笑着说:
“慢慢想,不着急。”
乔巡摇摇头,
“理顺整个经过不难,但是,姐姐,你知道这么多,又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骆希贤目光柔和,手掌摸了摸乔巡的脸,眼中满是怜爱,
“登仙,还记得姐姐小时候的愿望吗?”
乔巡想了想,实际是找了找……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心想事成。”
骆希贤捏了捏乔巡的鼻子,
“没有最后一个!”
“差不多嘛。”
“差多了。心想事成,那是庸惰之人才会有的想法。”
“但跟你小时候的愿望有什么关系呢?”
骆希贤微笑着说,
“天下每个女人都想坐在凤凰座上。但姐姐不想,只觉得这凤凰座坐的不是凤凰,而是笼中雀。每个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皇后是母仪天下,皇后是所有女人的榜样,皇后应该帮皇帝做好后宫的内政工作。皇后……皇帝之后……我所做的一切,所拥有的一切,全都被理所应当地归功到皇帝身上去了。就好像,我天生下来就是什么附属品一样。你觉得,这样的姐姐还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吗?”
乔巡摇头。
骆希贤继续说,
“我进宫十余年,不曾育有一子。后宫里头的嫔妃都想快些生个儿子,好在以后挤兑掉我。事实上,她们的女人脑里,永远不敢去想,我所怀上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我自己亲手处理掉的。”
乔巡嘶嘶吸了口气。
骆希贤笑问,
“是觉得姐姐很残忍吗?”
“姐姐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敢赌有了孩子的我会不会变成另一副模样。我不敢用孱弱的人性与对抗自然所赋予的母性。也许,有了孩子,我就……真的成为了所谓的皇后。”
“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到底……是为了什么?”
骆希贤认真看着乔巡,
“姐姐的人生要自己做主。”
乔巡心中掠过惊雷,
“姐……你……你要……”他咽了咽口水。
“是的。”
乔巡迅速冷静下来。他手掌扶着头,轻声说,
“姐姐真的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
“你以前从来不会问这种问题。”
“但……从来没有真正的自由自在啊。姐姐你也说过,欲望是致命的陷阱……每个人都想为所欲为,但每个人又只能在自己的位置。又……”乔巡声音有些颤抖了,“根本没有什么双全法。”
骆希贤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突然怎么了。她柔声安慰,
“登仙,姐姐知道……不满足于现状的欲望,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可,姐姐想要去改变啊。”
乔巡望起头。
他恍然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乔巡,还是骆登仙了……又或者说,是否真的把骆希贤当成他的姐姐了。
骆希贤在他眼里十分闪耀……这个真正有着女王气质的女人,总是在无形之中给他人施加影响。同理心上的影响。
“改变与……代价……”
骆希贤心细如针,她意识到自己的弟弟大概也是有什么烦心事。她便笑着安慰,
“登仙,有一件事是无可置疑的,那就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好好当一个皇后,好好生下孩子,好好辅佐陛下……我的一生都一帆风顺,直至被写入史书,被后世人称为贤良淑德的好皇后……但那样,我大概会在死去那一刻,流下凄凉的泪水。我无法很好地告诉你这种感觉,说不好……姐姐就是想当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呢。”
乔巡望起头。
他的心在一声声温雅之语中,渐渐动容。
他不由得去想……我是否会在死去那一刻,流下凄凉的泪水呢?
骆希贤看着乔巡疲惫的脸,轻轻将他抱在怀里,抚摸他的脸颊与额头,
“好男孩,我们总是被现实摧垮,我们总是在选择,我们总是在为选择付出代价……不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不会后悔,不管你要做什么……姐姐对你的爱,是自私的……我从来不期望你成为爹爹所想的顶天立地之人,只希望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为之感到后悔。”
“姐,天底下有注定的事吗?”
“有啊……”骆希贤笑道,“就像,你我注定成为姐弟。你我注定相遇在梧桐宫里。你注定躺在我怀里听我说话。”
乔巡闭上眼。
他感觉很疲惫,很困。
骆希贤轻轻放下他,
“好好睡一觉吧,醒过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久久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随后转身离开。
她走后,乔巡睁开眼坐了起来。
骆希贤是个好姐姐,即便是这种时候,也还希望弟弟睡个好觉,不惜用上了特别的手段。
乔巡闻了闻身上独特的香味儿,心里嘀咕,
“但,我是乔巡。”
姐姐……
乔巡站起来,往外走去,边走边想,要真是我的姐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