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怨自艾自责的人。
收起阿格尼斯的信,将它们全部存放在一起。
现在轮到乔巡了。
他必须要思考,自己参与狩神,又是基于什么目的。
没有坚定目的的行为脆弱不堪。他必须要给自己一个合适且坚定的理由。
为了阿格尼斯?
不。这不是他,也不是她想要的。
为了全人类?
乔巡无法把这个高尚的想法跟自己绑定起来。他不想做个虚伪的人。如吕仙仪所说,真实一点。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为了自己。
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之中荡漾开。
他想知道到底何谓神,也想知道如何成为神。在这之前,他得先迈过半神的门槛。
半神……嫉妒,他在恶魔之力上得到了一点启示,也许,能够通过永生者了解更多。
或者单纯一点,将这视为一个挑战,一个冒险,一段进化历程当中的坎坷。
乔巡是那种不会轻易下决定,但一旦下了决定,就会非常坚定地去实现的人。
这一次,他做好了决定。
大海的夜晚,躁动而汹涌。
……
干净整洁,但衰败之气扑扑的房间里,阿格尼斯端正地坐在沙发上,面含着微微的笑意看着沙发对面刚来到这里的女人。
“安女士,好久不见。”
安漾将帽子取下来,随手挂在旁边的衣帽架上。动作很熟练,看样子没少来这里。
“琴,好久不见。”
“你已经睡够了吗?”阿格尼斯笑问。
安漾说,
“我可不会像你一样,一睡就是几十年。”
“那这几年里,你在做什么?”
“想事情。”
“想通了吗?”
“不问我想的什么?”
阿格尼斯轻轻摇头,
安漾鼻头一动,
“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安女士可是变了很多。我都不知道,你之前离开列车是为了结婚生子。”
“别把我说的那么庸俗。我去共和国是为了调查幻·长安的。”她努努嘴,“结婚只是顺便发生的。”
阿格尼斯微微一笑,
“你不是最讨厌男人和小孩吗?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魅力这么大。”
安漾摇头,
“没什么值得说的。现在我依旧讨厌男人和小孩。不过,我深爱我的女儿。”
“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你当然能这么说我。可我们都身不由己。琴,”安漾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有些忧虑,“你的身体……”
阿格尼斯始终面含笑意,
“不用为我忧虑。五百多年了,我早该明白的。不如说说你调查的幻·长安如何了。”
“差不多了,那一段尘封的神话,是该浮出尘埃了。”
阿格尼斯稍稍抿了一口红色的饮品,说:
“很好啊。”
“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安女士,你是共和国人,比我更了解幻·长安。”
安漾看上去有些无奈,
“好吧,琴。你还是这样。”
阿格尼斯没有多说什么。
“话说回来,”安漾看着阿格尼斯,“你真的要针对永生者吗?”
“你不觉得永生其实是一种诅咒吗?”
“对你来说的确如此。但,你知道的,多少迟暮的老人,渴求着继续活下去。”
“同样,也有很多的瘾君子,渴求着粉末和药片。渴求,又不代表着正义。普通人的认知程度本就不低,欲望也十分简单,他们是很难知道永生者的永生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我饱受着不死的折磨,我没能力救赎自己,但我想多做一些事。”阿格尼斯垂目,“你就当……这是自我安慰吧。”
“你跟我的女儿很像。”
阿格尼斯微微一笑,
“可别占我便宜,我比你大了几百岁。”
安漾摇头,
“你们都不肯妥协。有时候,妥协未必是一件软弱的事情。”
“安女士妥协过吗?当然,结婚不算。”
安漾无法回答。
“看吧,连你都不妥协,又如何有正当的理由劝慰他人呢?”阿格尼斯说,“安女士,你的女儿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我不是。”
“我感到失落。”安漾低沉地说。
“为我?”
“是的。”
“我很开心。”阿格尼斯真诚地笑着。
安漾说:
“我们本该相处得更好。”
“是的。”
阿格尼斯望向窗外的远方,并没有多说什么。
安漾看着她一会儿后,叹了口气,
“那个孩子的确很优秀,我也无法试探出他更多的秘密。琴,你运气终于好一回了,能碰到他。”
“是吗!”阿格尼斯眼中闪烁出光彩,“我也觉得。终于吧,终于……”
“我原本是不打算做些什么的。21世纪的地球又不是海上列车的基本盘,丢了也就丢了。但也像你说的那样,我高高在上太久了……当然,不是贬义啊。”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做点什么?”
“我会尽可能帮助那个孩子。”
“真是难得。”
安漾接着站了起来,修长的身体挡住微光。她眼神复杂,说:
“琴,祝你一直好运。”
“谢谢。”
安漾转身,迅速消失在这里。
阿格尼斯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呢喃:
“诅咒啊诅咒。恶魔的诅咒……终于快要了结了。”
她闭上幽蓝色的双眼,静静等待最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