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惊蛰来南临,一路上并不太顺利。
林正泽之所以拖到马上就要开学才来接人,是公司正忙得焦头烂额,他又不愿意将接惊蛰的事假手于人,拖到不能再拖,终于才赶过来。
他太知道老太太的『性』格,能说服她把孙女托付出来,已经是极大的不容易了,他如果不亲自去,无论借口说得再恳切,对方都可能当即反悔。
他太太邢曼不满说:“我真是后悔,当年没有跟着你多去见见你那个沈老师。”
林正泽侧头:“嗯?”
邢曼撇撇嘴:“能让你这么上心。明明是做好事,却搞得仿佛是欠人家的。”
林正泽无奈:“我跟你解释过的,况且我确实欠。”
邢曼挥挥手:“我也没说什么,从一开始我不就同意了,我是真的很想认识她一下。”
林正泽也『露』出几分怀念:“她应该会很喜欢你。”说完停顿很久,才说了句,“可惜了。”
没有机会了。
邢曼真的觉得遗憾,从认识林正泽开始,就知道这么个人,这年头,提起恩人这样的字眼,仿佛带着几分滑稽,人与人之间,哪里有这么大的恩情。
甚至偶尔还会疑神疑鬼,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林正泽这个人憨直,透着几分傻气,被质疑这个,整个人都焦躁得不行,事无巨细地交代一言一行,每一个细节和心事都摊开来,那时他们恋爱其实并没有多牢固,她的家庭相对于林正泽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底蕴深厚了,父亲一直带着几分偏见,觉得他是铁定是个想少奋斗几十年的心机男人,严厉禁止她深入发展,可能她的确有犹豫,林正泽也并非毫无察觉,于是两个人之间总是隔着一点东西。
没想到却因为那件事,她似乎才真正了解他一些,那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遇见这么好的人了。
说起来,沈寒栖是她的媒人,刚结婚的时候约定得空去拜访,但南临离落阴山实在太远了,那时候年轻,也贪玩,每次都有各种各样觉得更重要的事,一直没能成行。
没过几年,沈寒栖去世,她只来得及去参加葬礼,那是她第一次去落阴山,比想象中条件更差,葬礼办的简陋,墓碑立在山坡向阳的地方,她对墓碑上的字记忆深刻,上面写着:请别打扰我看星星。
墓碑上的照片是黑白的,没有她想象中的土气,长卷发散着,眼神带着点孤傲,唇角扯起的弧度很微妙,多一分喜气,少一分不近人情,恰恰好是一种对周围一切都不太屑于一顾清冷淡漠。
邢曼多嘴问了句:“她老公……?”
林正泽摇摇头,比了个嘘的手势:“别在她面前说。”
邢曼对她的记忆,仅有那么点儿,对她的女儿,自然谈不上关切,提了句想代替他去接,林正泽拒绝了,自己亲自上了路,可公司那边实在焦头烂额。
两相为难下,接到惊蛰便带着她绕道a市去办事了,结果惊蛰到那边严重水土不服,落地a市就高烧不退,就地住了近一周的院。
回来的时候赶早班飞机,想着尽快回去,结果却遇上紧急事件,迫降在姜州配合调查,前后又耽搁三四天,于是到南临的时候,都开学一周了。
她因为手续问题以及水土不服卷土重来,还是没能及时入学。终于能去学校的这天,林骁都军训完,上了一周的课了。
她还是没能适应大城市的生活,楼太高了,路上车太多了,哪里都很陌生。
南临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学校没等国庆,就提前允许可以换上秋装校服了。
邢曼本来答应林正泽要带惊蛰去学校,一大早却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她原地踱了两步,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扭头跟餐桌前的儿子说:“待会儿你帮我送妹妹去学校,跟你们胡老师打个招呼,然后顺便带她熟系一下环境。”
已经办好了手续,学籍也挂上了,直接去找班主任一趟看有没有其他安排就可以了,于是餐桌前还有些拘谨只能埋头苦吃的惊蛰轻轻举了下手:“阿姨,我……自己就行。”
声音清脆中夹杂着几分绵软,她普通话说不利索,说话的时候会刻意放缓,略略咬着字,显得很呆,也很乖。
前两天林骁去把校服给她领回来了,这会儿穿着校服,倒是比前几天顺眼很多?
林骁每次看她都像在看珍稀动物,因为感觉沈惊蛰脑回路有点异于常人。
简言之就是……不太聪明。
那天他调侃她像采蘑菇的小姑娘,她嘴抿了又抿,最后说:“你要是去落阴山,我可以给你采蘑菇,新鲜的蘑菇可以炖汤,很鲜。”
他顿时哽了一下:“哦,是吗?”
惊蛰点点头。
转过头,母亲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巴掌:“嘴怎么那么欠。”
那天他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这妹妹不太聪明的看法,老林又给了他一巴掌:“你数学考四十分你好意思说?”
自此他觉得他家庭地位受到了彻底的冲击,看见她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家里司机阿龙原本是接送林骁上学请的,现在会连惊蛰一起送,惊蛰不用担心自己走丢。
到了学校,惊蛰觉得自己长了一张嘴,也不需要林骁特意带她。
因为他看起来也并不大情愿,她一向不太喜欢强人所难。
餐桌对面的林骁确实瘫着一张脸,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邢曼看着乖巧的小姑娘,立马『露』出一副温柔得能掐的出水的神情,坚决道:“让他带你,好不容易废物利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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