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陈舆回了一下头,是为了看莲意一眼。
她还在闭目“稳睡”,看不见他脸色的松快淡然中,隐藏起一丝微笑。而金北肃穆恭敬,毫无异样。
陈舆在金北恭送下出了屋子,两个贴身侍卫余明、惠久,单腿跪下请了个安,又向金北点点头,随着陈舆出院子,迤逦一路看着三月碧蓝的天、艳放的花儿,离开了东宫。
金北辞别太子爷回来,颇吃了一惊:只见手下的军人正在那里点香,那位未来的侧妃如老僧禅定,盘坐在床上,把被子就披在身上。
“殿下可是贪睡?既如此,不如臣拿纸笔,您把需要从府里取的行李先写了,踏踏实实再歇一会儿。”
莲意睁开眼睛。其实金北猜错了。虽然昨夜睡得不好,可是她现在一点儿都不困。
她是在发愁。
这一屋子男人,让她如何穿衣洗漱?
但随着金北回来,她心里莫名舒服了些。“不必了,我起来。”
金北听令,走了过去,先弯下腰替她把鞋子穿了,又告诉她,“昨儿跟您说的屋子,臣给您预备好了。”
莲意一听开了心,就往外走,金北拿披风披在她身上,也跟着出了屋子,带着莲意往这间卧房后面一绕,进了一个精致的耳房。也早有人在这里点了个炭盆子,火不大,正好抵御暮春早起的寒意,几丈见方的屋子,一半是火炕,如今铺着红色大毡条,还有条红绫薄被子搭着,昨儿那件被夸过的秋香色衣服就在一边,还配着几件其他的。炕上有小小炕桌,摆着粉盒子、梳子、镜子,炕角上是个大柜子,因为盖着,不知道里头有什么。
炕下头隔不远,用两扇高高大大的红底儿白鹤展翅高飞入云霄大屏风围起来一个地方,外头底下就是个鸭首香炉。那准是如厕的地方了。
金北仔细看着莲意的脸色,确定她还算满意,就进一步解释着:“柔西公主的衣裳,我看您也不喜欢,如今都放在厢房里堆着,也不敢扔,怕太子爷还要找。今天早上您先将就换上这件。这漱口的、洗脸的,都在屏风里头,再缺再找吧。您尽管吩咐。只是有一件——”
“你说。”莲意边走到炕边儿上,摸摸被子,一下子就能感受到那里头用的絮头是上好的,绵软舒适。但绫子又极新,这金北本事真大,是哪里买的?哪个宫里要来的?怎么什么都能弄来呢?
金北果然就继续说了,他一改平时昂然坦荡的贵气,竟然变得有些羞涩胆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红丝绳,“殿下,有些时候,臣不便盯着您,那种时候,就用这绳子拴着您再拴着臣。”
莲意只觉得红丝绳里还挑着金线,明秀可爱,脸上带着笑,接过来缠在手指上瞧,金北还在兢兢业业解释着,“这事儿先不用禀告太子爷,只是为了以后哪天查考起来,即便是太子爷知道臣未曾12个时辰盯着您,但是——总之是说得过去。”
莲意把丝绳还给金北,略微嗔怪着,“我疯了?我告诉他!老虎不吃我,我把头探进去哦!”
金北这就蹲下来,把红丝绳的一头系在了莲意脚踝上,一边教训起莲意来:“您在家也这样说话吗?在宫里头,还是收敛些。怎么能这样说太子爷呢!”
——因为低着头,莲意只能听到他语气冷冷的,却看不见他的脸。
“是我浮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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