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青岭。
白天的妖界比起晚上简直是仙境,微风轻拂过头顶的树叶,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上,树丛里偶尔钻出只兔子,耳边环绕着虫鸣鸟叫。如果能忽略面前的巨狼,真是夏天避暑郊游的好地方。
银泰无奈地看着对面正在嗑瓜子的男人,很想撵他出去。
“老银你就不仗义了,我徒弟那么可爱,你不给小辈见面礼便罢了,居然还好意思跟她伸手要东西。”瓜子磕多了有些渴,承朝顺手从背包里掏出套茶具和热水壶。
“我是狼,没手。”银泰白他一眼。
“看来你修行的不错,很快就能化形,毕竟你都会伸爪子要谢礼了。”承朝斟了一杯放到他面前。
银泰也不客气,心念一动,茶杯便腾空来到嘴边。
“我知道你今天来想问什么。闯入界内的女娃娃不是我底下的小妖引来的。”银泰抿一口茶水。
“我晓得。”承朝给他续杯,“老盘跟我说了,那女孩进来的时候它是真没来得及做反应。”
“盘树守了百余年的界门,这样的事可从未发生过。”巨狼眯起双眸,金色的瞳孔多了丝凝重。
“所以我怀疑是有人特意送她进来的。”承朝想起判官的警告。
“我这个泰青岭成一方小界不过百年,连化形的妖兽草木都没有,算计了又有什么用呢?”银泰轻轻摇头。
“算计嘛,不是图财,就是害命。”承朝又抓起一把瓜子.
“图什么财害谁的命呢?”银泰甩甩耳朵。
“你一直醉心修炼,化灵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害你命说不过去。图财嘛,说实话比我还穷,毕竟我只负责养一个小混蛋,而你得养一大家子。”承朝不停扎心。
“所以呢?”银泰问。
“有心人欲谋事,总得先小试牛刀,捏几个软柿子探探水。若是成了便证明此计可行,若是不成也不会引人注意。”承朝抖抖衣服上的瓜子壳,站起身来。
“我和朝晖在此不会久留,老银啊,祝你多福多寿,咱俩后会无期啦。”言罢转身就走,剩银泰一狼端坐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茶热气散尽。承朝来得急走得快,如果不是满地瓜子壳和对面的小背包,银泰都怀疑是他太孤单导致的幻觉。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上次见承朝,他不过二十出头。刚出师年轻气盛,给人稍加诓骗便不管不顾地冲进界降妖,结果被自己按在地上摩擦。四十年转瞬即逝,记忆里的愣头青,如今居然亦有神棍,呸,世外高人的做派了。
也比当年大方。银泰用神识看了看他留下的小背包,里头装了些符纸和茶叶。
“化灵不易,化形更是靠天意,别整天猫在山里不动弹,出去见见世面,说不定就能碰上机缘。多跟其他地界的妖族互通信息来往有无,也算是给小辈给自己留条后路。”
想着承朝走前留的话,银泰眯起双眼,若有所思。
既然往我的地盘伸了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他招来几只小鸟,传去数道神念,遣他们往不同方向而去。
拜会过银泰,也跟界门的老树道了别,承朝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山脚走。山上人来人往,正值暑假,又是周末,多是全家出游。不时有孩童从他身旁跑过,大人嘱咐不要摔倒,回应的是更欢快的笑声。
绿城是他带着朝晖出山后的第一个落脚地,亦是他出师后首个磨练的地方。
想来也是可笑,当年的银泰已化灵三百年,自己脑子抽了才会闯到人家的地界上高喊除妖。幸好银泰心性难得的平和,不然,师父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喽。也是因为得了银泰的教导调教,自己才能如此了解妖族的习性和区别,少走不少弯路。
等小混蛋再大些,他们必须得离开,有生之年怕是没机会再故地重游。虽说人生匆匆数十载,聚散皆有定数,承朝仍有些无法抑制的心酸。
他回头看了看漫山遍野的翠绿,所谓人妖殊途,可若是真有了情谊,不就更显得难能可贵吗?只希望这份情谊,朝晖能延续下去。
回去吧回去吧,有生之年能看到小混蛋出师,就算他不负宗门,下黄泉也能安心地面对诸位先人。
阿嚏,在院里赶作业的朝晖打个喷嚏。
难道是昨天夜里着凉了?话说,这作业怎么越写越多,真让人烦躁。她舀勺米饭,今天老头破天荒大方,可不能委屈自己,隔壁食堂卖的肉末茄子份大量多,一定得吃爽了。
附议。大白狗趴在一边把脸埋在盆里同样吃的欢快。
处暑已过,不久便是立秋。
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