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迈恩庄园。
作为吉尔尼斯王族的祖宅,格雷迈恩庄园坐落于吉尔尼斯半岛西部最陡峭的海岸边。庄园的最高建筑是一座矗立在海岸线上的灯塔,一束灯光刺破阴云和浓雾,投射在波浪翻涌的海面上。
刀切般的山崖几近竖直,承受着浪花和海风的拍打,海浪下隐约可见的畸形礁石宛如御林铁卫,将一切试图颠覆格雷迈恩家统治的野心扼杀在凶险的洪波中。
马库斯按着帽檐,沿盘旋的楼梯走上高塔,见庄园的主人正被簇拥在人群中,他也不去打扰,扶着栏杆看起了风景。
此时的吉恩可以用焦头烂额来形容,吉尔尼斯几乎每一个有头有脸的贵族都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够了!”
吉恩两绺灰白色的头发略显颓废地垂在额前,他的额角血管不停跳动,眉心呈现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还有谁同意筑墙自守的?现在,召集你们的家臣,回到自家的城堡去!”
吉恩咆哮道:“我不求你们和格雷迈恩家共同进退,但至少,别给我添麻烦!”
国王拍了拍手边的望远镜,脸色相当不悦。
“大敌当前,你们要是真的看不清形势,可别怪我不念昔日情分!”
好在王国的大部分军队都被国王牢牢握在手中,此言一发,贵族们登时噤若寒蝉。
吉恩胸中怒火翻涌,若不是此时的吉尔尼斯危如累卵,经不起第二次兵变,他都想亲手毙了这些个畏敌如虎的贵族老爷。
不求你那三百来斤肥肉能帮什么忙,起码别散播恐慌啊?
说来奇怪,米亚王后撤回格雷迈恩庄园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被散布出去,一时间似乎所有吉尔尼斯人人心惶惶,“国王自谋退路,已无战心,部落兵锋不可敌”的说法甚嚣尘上。
刚刚经历了背井离乡的吉尔尼斯国民人心浮动,而这些蠢蠢欲动的贵族们派向部落舰队的所谓请求“交涉”的小艇,更是让这种说法显得那么的真实可信。
吉恩心中恨极,这摆明了是有人在混淆视听,外敌眼看着就要长驱直入,这些目光短浅的贵族还在忙着窝里斗。
但就是这种拙劣的伎俩,成功地将格雷迈恩家族架在了火上。
打?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的吉尔尼斯军队已是疲惫不堪,且不说是否还有光复吉尔尼斯城之力,此时重启战事,吉恩谋划好的驱虎吞狼之计还没开始便会付诸流水。
不打?吉恩心里清楚,任由这种恐慌不断发酵,暴怒的民意会卷起另一场可怕的叛乱,甚至连格雷迈恩家的统治都会岌岌可危。
至于投降,在吉尔尼斯国王的心中根本就不存在这个选项。
“旧日情分?”
短暂的安静后,一个刺耳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发声的贵族面容阴沉,苍白的狭长脸颊上长着鹰喙般的弯钩鼻。
他脚步虚浮地拨开人群,满布血丝的双眼下是常年作乐留下的眼袋。
吉恩皱了皱鼻子,纵使塔楼外暴雨倾盆,贵族身上浓重的酒味还是险些将吉恩熏倒过去。
狼人的嗅觉远比普通人灵敏,就眼前这样的给吉恩拴根绳子十里之内埋土里都能刨出来。
“你是在吓唬我们吗?国王陛下?”
醉眼朦胧的贵族伸出两根手指,戟指着吉恩。
“你放弃银松森林的大片土地,让……我们失去封地的时候……旧日情分,何在呐?”
酒壮怂人胆,此言一出,其余的领主们纷纷缩起了脖子,眼神却不断在吉恩和贵族脸上游移。
格雷迈恩家积威已久,当年放弃银松森林南部,失去封地的领主数不胜数,但碍于国王如日中天的声势,只能生生吞了这个苦果。
这个话题在吉尔尼斯宫廷算是不能触碰的禁忌,被所有贵族讳莫如深,但此时此刻竟已这样的方式被旧事重提。
“伊文斯爵士,你醉了……”
一个胆大的领主见气氛骤冷,扯了扯醉酒贵族的衣袖,示意他别做出头鸟。
“醉?笑话?你们这群……懦夫!”
伊文斯转过身,对他的同僚们高声说道。
“你们一个个就甘心家族产业被剥夺,像个猪猡一样被养在围墙里?”
“够了,知道吗?够了!”
伊文斯猛地一挥手,摇摇晃晃地向吉恩走了几步。
“你们就……”他的手指几乎顶在了吉恩的鼻子上,“……就甘心屈服于这个……嗝……刚愎自用,昏聩无能的……老独夫?”
“看看你们现在的处境吧,同胞们!”
伊文斯仿佛没有注意到面色愈发难看的国王,张开双臂大声道。
“在场的所有人,哪个的祖上不是吉尔尼斯建国的功臣?哪个家的墓地里没有为格雷迈恩家战死的长辈……他吉恩,丧国辱师,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脸面,对我们指手画脚?”
“伊文斯!”
高弗雷咬牙切齿的喝到:“注意你的言辞,你这是在诽谤你所效忠的国王,你想逼宫吗?!”
“效忠?”
伊文斯癫狂地大笑道,“笑话!住口吧,你这个吉恩豢养的狗!贵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似笑非笑的斜眼望着高弗雷,“格雷迈恩家的残羹剩饭……嗝……好吃吗?”
“你不如狠狠心,切了两腿中间那几两肉,说不定……我们的国王陛下会更器重你……说不定你还能在他和王后敦伦的时候给他推屁股!”
高弗雷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望了一眼好久没出声的吉恩,眼神询问是不是要喊卫兵将他架出去。
吉恩长舒了一口气,压制住心头的怒火,手心被暴窜而出的利爪刺得鲜血淋漓,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就要原形毕露。
“在这里的都是吉尔尼斯的勋贵传人,”吉恩低沉着嗓子道,“有谁和他想法相同的,现在就……离开吧……我保证今天的每一句对话都不会传出这个塔楼……”
静立着的几个贵族眼神游移,脚步刚要抬起,便听得伊文斯打断了吉恩的话。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伟大的吉恩国王在展现他仁慈的胸怀?”
“上一个信了你鬼话的,是达利乌斯·克罗雷,他如今……安在啊?”
伊文斯说着,扑向吉恩,伸手便要去抓国王的领子。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铁血君主,吉恩若是连这个身子被掏空的贵族都奈何不了,也不会把持吉尔尼斯王国数十年,他哼了一声,侧身闪开了。
似乎是酒意模糊了伊文斯的判断,与吉恩失之交臂后,他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感受着潲进灯塔的雨点。
“拦住他!”
高弗雷首先看出不对,向伊文斯所在的位置疾行了几步。
但见伊文斯面露茫然之色,背靠高塔的围栏,身子一仰……
“不……”
姗姗来迟的高弗雷趴在围栏旁,瞳孔不停颤动,而后侧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伊文斯的脑袋重重撞在陡峭的岩壁上,绽开一团血花,失去声息的无头躯体在陡峭的海岸上翻滚着,留下一道殷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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