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尚未落山,夕阳将她的影子披在笼中人的肩膀上。
“你是谁?”
颓坐在地上的哈维缓缓抬头,仿佛要将眼中拿到黑鹰的轮廓印在自己脑海里。
对方手腕一转,振下银白的短剑沾上的血污。
一团细微的能量在她掌心汇聚。
“和你一样。”
………………
“这就是我救你的原因。”
巨大的树洞中,哈维呆呆点头,其实他根本没听清少女对他说了什么。
如同他一头雾水的跟随她摆脱禁锢,浑浑噩噩地逃出守卫监视的范围。
哪怕她用手中的短剑割断了数位族人的喉咙,哈维都宛如浑然不觉。
他的双眼,他的心跳,他的灵魂,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少女柔美的面庞。
“哈维,我的名字。”
哈维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短短几个字,他所付出的勇气甚至要远大于在森林中,对狼群燃起魔法之火。
“你根本就没有听是吧。”
少女毫不意外,对哈维展颜一笑。
“不需要,”哈维被少女的目光惊退,不敢与之对视,最后将无处躲藏的视线落在她白皙的一双玉足上。
“无论去哪里,做什么,我都没问题。”
精灵少年颇为羞涩地低着头,语气却无比笃定。
少女一愣,而后淡然点头,转身离去。
“艾萨拉,我的名字,但你没有直呼它的权力。”
哈维斯闻言精神一振,他擦去脸上的灰尘,亦步亦趋的跟上了少女的脚步。
………………
对渎神者的制裁还在继续,这俨然成了长老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那个孩子,”长老的声音中满是遗憾与痛惜。
“他被从神明处窃取的力量迷失了心智,看看这些尸体!”
精灵们或悲戚或恐惧的看着大厅中被割喉而死的几位精灵。
“这便是亵渎者理应得到净化的最好佐证!”
长老面色狰狞地痛诉道。
“所有渎神者都应得到净化……”
他浑浊的双眼中冒出精光,鹰隼版扫过每一位同胞的脸。
“……若有人对他们心存同情,那么为渎神者准备的牢笼,也会有他的一份。”
“那你呢?”
冷峻的女声从众精灵中传出,与之同时传出的还有阵阵惊呼。
“哈维!”
“你竟然还敢……”
人潮不自觉的在两人身边空出一道通路,哈维面无表情的跟在艾萨拉身后,这些色厉内荏的族人只让他想要发笑。
“我是在说你,长老,你想让谁来负责……净化你呢?”
艾萨拉长身而立,与长老对峙,她纤细的线条与长老的巨魔身材形成极大对比。
“算了……”
艾萨拉并没有打算让长老回答,她只是淡漠的抽出短剑。
“还是我来吧。”
艾萨拉左手反握住银白短刃,莲藕般的右臂从斗篷中伸出,五指张开,掌心正对长老。
“轰!”
在所有精灵惊恐的目光中,艾萨拉的掌心光焰喷涌,吞噬了长老的躯体。
“不!渎神者!他们杀了长老!”
人群中传出一个尖细的声音,精灵们的惊慌化作愤怒,数百双眼睛齐齐看向人群中的一男一女,铿锵之声不绝,那是武器出鞘的声音。
“聒噪,”艾萨拉的视线一刻也未曾离开爆燃的火焰,她只是挥手驱散了向她扑来的烟尘。
“我不喜欢。”
哈维斯轻轻低头,“我很抱歉。”
气流在他脚下凝聚,旋风包裹住年轻精灵的瘦弱身体,将他的双脚托离地面。
“安静。”他漂浮到人群中的一个角落,左手虚张,气流如同一张无形大手,钳住了最先发出声音的精灵的喉咙。
“我说,安静。”
随着哈维的动作,周围的嘈杂反而多了起来。哈维浮在半空,将头转向人群,用极低的声音道。
“听不到吗?”
“嚓——”
宛如衣袍相蹭的一声细微响动后,之前发声的那位精灵彻底失去了声息。
烈焰在一瞬间烧毁了他的整个呼吸道,他在死前连肺泡中呛出血沫的声音都没能发出。
“据说我们最古老的先祖,拥有能够断肢再生的强悍生命力。”
艾萨拉望着熊熊燃烧的魔法之火,仿佛自言自语地道。
“只是我从未亲眼见过,也不清楚这种能力……对你而言,极限在哪里。”
“或许我应当,再加一把火?”
艾萨拉话音未落,三道粗壮的冰锥便突破火幕,向她直射过来。
“我以为你打算藏一辈子呢,”艾萨拉的身形在空气中模糊了一瞬间,锐利的冰锥只射中了她的残影。
火焰散去,场间的所有精灵都惊讶的发现,他们衰老的长老身体上笼罩着一层白气,散发出惊人的寒气。
“真有趣,长老你自己,好像也是一位‘渎神者’呢。”
艾萨拉说话间双手一合,蓝紫色的魔力蓬然爆发,一连串的爆炸声在长老身上炸响。
“这是神迹!是创世神赐予卡多雷的福祉!”
长老的面容扭曲而狰狞,用截然不同的语气说出了与当初一样的话。
“神明可不会弱成这样。”
奥术光芒占据了艾萨拉的瞳孔,永恒之井的原始魔力在体内奔涌,让她如同一轮行走的蓝色月亮。
………………
艾萨拉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哈维,将目光转向惊魂未定的族人们。
“一切都是骗局,只是某些人为了自己的统治撒下的弥天大谎。”
长老并没有被神明眷顾,当他的寒冰护盾破碎,被哈维的火焰风暴笼罩时,发出了如同其他渎神者死前一样的凄厉惨叫。
只不过在过人的恢复能力面前,这惨叫持续了很久——生生榨干了哈维的全部魔力。
“然而他有一点没错,过去的精灵如同一盘散沙,以后不会了。”
艾萨拉转头,将一枚橡树种子埋在脚下,长老的骨殖留下的焦黑地面。
“我将统治你们,而它——”
她将手臂平指,指尖的朝向有一片晶莹的湖。
“……将为我们所用。”
………………
就是从那一天起,哈维斯一直侍立在他的女王身侧,如同她的影子。
万载岁月在不朽面前只是弹指一挥,艾萨拉身下从树洞里粗糙的根脉,变成如今华光溢彩的王座。
他始终是距离那把椅子最近的人,却永远会是距离那把椅子最远的人。
“慢慢地,慢慢地……”
女王的参事俯瞰燃烧中的艾萨琳,喃喃低语。
“还没到该熊熊燃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