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微微皱眉,似乎不太喜欢聒噪。
我也顺势坐下,接过小盏,一股子有如薄荷般沁人心脾的清爽直冲脑门,几口下肚,神经都松懈了。
“确实是好,这马鞭草有何功效?”我看向道人,他闭目答道:“驱虫,凉血,清热,解毒。”
道人惜字如金,说话时神情淡漠,憔悴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那双眼狭长上挑,唇角坚毅,活脱脱一尊得道仙者,看尽人世凄凉的模样。
“何处得采?我能否带些回去?”我继续问。
“周遭小丘都有,无人管理,尽管采摘就是。”说着起身离开了,似乎有些疲惫,不太想说话。
我好奇地问起昨夜的事情,周玖良斜坐着说:“你这牛鼻子,那样深的伤口竟然不吃点儿麻药就缝,几下就疼晕过去了不是?道长给你处理完了,又招呼我们休息安顿,还怕那尸怪再来作祟,列阵调度,忙到黎明才得休息。这刚起一会儿,本是要去后面儿摘菜做饭的,宋渊和泉叔心疼他,替他去了。你还别说,这道士没有一点烟鬼的意思,清洁独立温文尔雅,怕是被人陷害了,我一会儿得好好问问梅二的事儿,看看是不是那杨九爷污蔑他!”
说着,宋渊和泉叔归来了,手上还提着个菜篮子,满满当当装了不少。我叫住泉叔,请他把血衣包袱取来。
周玖良快步搜寻一番,在正殿的一角发现道士,正在给神像上香。
我们也不多绕,说明原委,请他讲解血衣的疑惑。道士似乎不太想管闲事,有些拒绝地说:“贫道早就不管那些江湖事了,几位昨夜引来的邪祟我也帮你们暂时压制,请尽快离开此地。”
周玖良瘪着嘴呛火道:“您这么说不是有些又当又立嘛?不管江湖事,还被人在鬼市撞见?钱银不也是江湖之物嘛?即是要退隐,怎的又要选这种地方,不找个道观回去当道士?”
道士有些难堪:“鬼市的事情,另有隐情!贫道并无贪图钱银享乐之意,受人所托,故而在此!”
“别解释!我就问你能不能帮忙看看这包袱里的东西?!”周玖良咄咄逼人的样子似乎有故意戏耍道士的意思,那家伙朝我挤眉弄眼,便是佐证。
“我已帮过你们一次,请几位速速离开!”道士侧身要离去了。
我看他是真的有些不悦,赶忙鞠躬道:“道长相救,在下感恩,只是此番前来寻您,是真的有一事困扰,闻听人言您见多识广,精通道法,还望不要吝啬相助,哦对了,我有信物。”
我示意周玖良呈上筱亭给的符箓,那厮竟然用两指夹着,在道士面前晃动,极尽挑衅。我赶忙抢过来递给道士,说道:“此物是沃离的筱亭道长让我给您的,说您看了定会答应帮忙。”
道士接过符箓,一眼便明白了,表情变得温柔起来,问道:“筱亭可还好?”
“好着呢!道长你们是如何相识的,能否给说说?”周玖良厚着脸皮追问。
“几年前在灵玉观,筱亭道长曾帮过我一次,乃是救命的恩情。此事若是筱亭相求,我自不会推辞,但请二位明示。”道士边说边把符箓小心收起,面目诚恳。
听完我们讲解,道士眉头紧锁,仔细翻看起血衣。不用一刻,又认真包好,说道:“实不相瞒,此物还真跟我有些关系。衣物上的苏式盘金绣,所用的金线,确实是我制作的。不过,此金线是引了巨量阴邪灵魂注入,原本用以制作克灵招魂幡的,不知为何竟然被人抽出,绣在衣物上了……”
“克灵招魂幡是何物?”周玖良问道。
“这招魂幡,原本是道家用以招魂接引的超度之物,祭祀典礼上都用得到。但克灵招魂幡,却大有不同,不详邪灵加持的金线绣织符文,不仅能帮助吸引周遭的游魂邪魅,更能使其困顿其中,制成强大的诅咒工具,是……坏人心智,损人阳寿的道法……必备的……贫道已很久没有制作过金线了……”道士有些面露难色。
周玖良严肃起来:“那就请道长指教,你一个只管些日常法事的道士,为何要制作如此恶毒的东西?!除了你,还有什么人会制作此物?如若没有旁人会做,那么你曾经给谁都做过这种东西?哦对了,还有一事也请你说说清楚,”
周玖良恶狠狠地一字一顿道:“梅二公子的死,与你究竟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