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探了进去,宋渊赶忙上去抓着他的后背衣裳。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半刻左右,他才站将起来,脸都憋紫了,说道:“确如我所说,那水系果然连通村中的用水。”宋渊不解地也弯下身子去看那水井,从井内传出他瓮声瓮气地声音:“周先生,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周玖良拍了拍他后腰,说:“看哪儿看得出,你得闻!”
宋渊站起来点点头,说:“闻到了,那是麝香的味儿,王爷路途上常用放了麝香的精油熏口鼻,防止中暑。”说罢抓了抓头,有些羞涩地看了一眼周玖良。周玖良得意地说:“我用以堵水的,是麝香五蛊丸,乃是珍贵的药丸,本来也可以用来治这蛊病,气味传来,正说明水流是通的。想是那作恶之人,利用了这一便利,施了这蛊,是要把这村子中的晦气加剧,缘由怕是跟沃离当年的失火有关!”说到这里,我们几人都知道得和筱亭聊聊,便不再多做停留,往沃离会馆去了。
回到沃离,根叔说这就去安排晚饭,让我们喝茶休息。筱亭也由小道们搀着出来,看样子还没从中午的伤神中缓过来。坐定后,周玖良一五一十将刚才的见闻分析复述一遍,筱亭眼睛睁得滴流圆,不住点头。最后,话题停在了周玖良对那血衣的疑问上:“你先前对那血衣口念不妙,是何原因?”
筱亭愣了一阵,命小道取来血衣摊于堂前,起身围着血衣开始分析。
“你们看这衣服,除了血污和破洞,似是没有什么奇怪,但我们修道之人,能从其中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怨恶之气。此怨气还不是后期附着在上面的,不是下蛊,也不是施了什么符咒,而是衣物织成时随付上去的。不论是那丝绸,还是上面的绣面,甚至是盘扣和镶嵌的少许宝石和珠片,都阴煞无比。这里面牵扯了不止一种咒术,就像是某个手段通天的厉害角色,联合了举国上下魔道中人之力,才制成这件衣裳。此物带在身边,少不得会要被邪祟侵扰……”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周玖良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地说:“行吧,这事儿我会慢慢查清。当务之急,是将村中受蛊的事儿解决了。我写了个方子,根叔你去抓来熬煮成大锅药,让全村害了蛊的人每天来饮用,有几味可能此地不会常备,我标注出来了,没有也罢。还有这另一个方子,全碾成粉末,村子周边的水井都放。最近七日,交待所有人不可以喝生水,也莫要洗漱,脏个几天不碍的,得把根除了去。”根叔接过单子来,这就去备了,泉叔也一同前去。
安排完这些,周玖良走到筱亭跟前,摸了摸他的头。筱亭被他这一出搞得不知所措,却也受着。接着周玖良说:“你师父不知道你在这里的,你那感应不也没灵验嘛。安心在此修养,这蛊病一散,你也不必接济他人了,自己照顾好自己。”
筱亭点点头,问道:“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周玖良耍起宝来,耸肩道:“我也想多留几天呀,可要事在身,我也不想这件招邪的宝贝衣服再给你惹什么祸端。不过,我办事那也是相当周密的,那九节尸怪的真身,想来也是血衣吸引到此的,我们会先试着先出去个几里地,若它跟来,你便放心了罢?”
筱亭怒道:“怎能放心?!尸怪不除,就算是跟一路,也有你受的!”我也觉得周玖良似是玩笑,此一番话就是要惹筱亭发作的。
“那你就是要跟我们同行喽?筱亭道长?得道的仙尊?”周玖良面沉似水,话语却极尽嘲讽。筱亭应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让筱亭同行,那些小道们无人照管,更别说让筱亭踏出沃离去面对师父这一心魔了。筱亭站起来挥了挥衣袖,口称混账,回房去了。
所有小道们面面相觑,只觉尴尬不已,只有我和宋渊大概知道,成年人心中的无奈,往往就是从两难开始的。
是夜,我和宋渊都迟迟无法入睡。躺在床上翻饼一般熬折,倒也不戳破对方,自顾自地左右翻腾。直到窗外几声乌鸦的啼号忽的传来,宋渊那家伙扑通一声跌下床榻,摸着膝盖嗷嗷叫唤,我才拾了个茬儿翻身坐起来,责骂他扰了我清梦。
黑暗中微弱的月光,只在他的一双大眼里闪烁,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我,小声嘟囔:“你就没睡着……”我正要辩,旁边泉叔一声嘹亮的“哼哈”打鼾,吓得我俩一愣,顿时都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