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到一侧离他最近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他倒是暂时关闭了饶舌调唇,也摘下墨镜打量起我来。这时候我才看清他的脸,鼻挺若笔,眸若乌墨,齿白唇红,肤白如雪生得一副书生模样,面有双痣,列在鼻侧和唇下,一双纤纤玉手不似男子。要不是面带猥琐笑意,我真要觉得此人怕是哪家的弱冠少爷。
“你谁?!”我们同时问道。
“尔等聒噪,我先说岂不灭了你气焰!”我收起一足,踩在椅子上,不自觉要跟他拼一拼痞气。
他倒也爽快,利落开扇言道:“你爷爷我乃直隶按察使长子长孙,师从当朝太傅,周玖良是也!”说罢得意地合起扇来,一指我,“你又是什么来头?”
“你祖宗我乃西南云安郭三少,名字就不讲了,怕你听了要夜惊尿床!”
其实我是不硬气的,照他这身份来头,就算是叔父再有名,一个云安的富商也难得入这官家子弟的眼,要是真识得叔父,想必也知道三少爷就是个过继的养子。但火气呛到这儿了,也只得强行摆谱了。
谁知他却瞪眼咧嘴,转而摇头晃脑地哈哈大笑,“是你呀!”值此莫名之际,筱亭飘飘现身,夹着嗓子喊道:“你给老子起开!那是我的座儿!”我给他这妖气的嗔责搞了一身鸡皮,赶忙起立,筱亭却拿手一指周玖良,说道:“说你呢!三少爷坐稳当了额额额!”
周玖良像是很怕这破音道人,忙起身撒娇道:“我给你捂捂嘛。”那挤眉弄眼的嗔怪,一看便是相识很久了。
筱亭也倒不惯着,坐下后整整衣襟,说道:“呐,这就是你要伺候的三少爷了,还不快些给三少爷请安!”周玖良像是得了圣旨一般,忙作揖行礼道:“三少爷在上,小的周玖良给您请安!”说罢挑眉看我,一副戏谑表情,怕是也不想当我是外人。
我正不解,筱亭道:“郭老爷就是让他辅佐你调查家中怪事的,此人虽行为便宜,口无遮拦,却真是个精怪之才,知识猎奇明察秋毫。除了钱财之事莫要交予这厮,大可放心他伴你左右。”周玖良忙插嘴:“哎可不能这么说呀!小的从来作风清廉,也已受了郭老爷打赏,不能贪少爷银两!”
原来他就是叔父请的高人。只是看他年纪与我相仿,不似平日见的那些厉害人物,我狐疑地打量着他。小道士来招呼我们用早饭,于是就各自散去了。我回房穿衣,宋渊跟进来道:“三少爷,莫要太过相信此人,小人会看面向,此人生了一颗贱痣!”贱痣?!我噗嗤乐了。宋渊却着急地解释起来:“那鼻右侧的痣,分明是贱痣!这可是王爷教我的,不会错!只是那唇下的痣,小人不识……不过,你也看到了,他一副贱胚做派,就算是真如道长所说高明,也怕是些旁门左道!”我穿戴整齐,转身看着宋渊,那护主的模样煞是稚嫩可爱,只是真真不配他牛高马大的身形。
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叫他莫要担惊受怕,自十五岁离家做事,还是见识了不少奇人怪事的,这位少爷能受叔父所托,想必也不至于作出什么出格之事。倒是昨夜的经历还未得解答,正好拿此事试探那周姓小子。我一边复盘着那九节尸怪的疑点,一边阔步去伙房会筱亭他们。
今日早饭甚不如昨晚!一碟黝黑的豆豉,几碗能透底的清亮亮白粥,说那是白粥,还不如说就是开水里放了几颗剩饭!筱亭面露难色,想必昨晚的豆腐白菜,已是他能招待的最好伙食了。我抬起粥来一饮而尽,故作轻松地说:“昨夜瓜子嗑得我咽喉冒火,这一碗素粥正好冲冲烟气。泉叔啊,你不是说这村子里有好吃的农家饭菜嘛,这就去操办两桌来,一荤一素,记得给钱,莫要亏待农家!筱亭道长,就当是感谢您救命恩情,切莫推辞啊!”
几个小道在门外欢呼起来,筱亭清了清嗓,他们忙静下来。“好吧,既然你那么想感谢于我,就受了你的礼。这时节应该还农家能弄到些山珍,上年的腊肉也应是熏得酥化,你们可以一试,还有村东那家的油豆皮,确实是本村的特色食物了,泉叔可看着操办。”
筱亭故作自然的点菜行为,惹得满堂人憋笑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