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坐地起价,更不喜欢像妇人逛菜市一般讨价还价,我们赌一把,规则很简单,就是比大小,八副牌除去大小王共四百一十六张牌,K最大,A最小,但A可以大过K,牌面一样则比花色。这是个很简单的游戏,但有趣的地方在于没有哪张牌是一定赢的,就像你们华夏国的斗兽棋,老鼠可以吃大象。我们只比一次,荷官发牌,我们开牌,你若赢了,任由你开价格,我概不还价,若你输了,回答我的所有问题,并且永远得不到我手里的‘诚意’。不知道曹先生意下如何?”
在古德·巴翁说这一番话的同时,那名荷官已经洗牌切牌完毕,将各一张牌发到了古德·巴翁以及曹翳的面前,然后默默退下。
两张暗牌,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数字是什么,这是一场表面上看去无限接近于五五开的赌局,在古德·巴翁这样的老奸商这里,看起来是那么不真实,却又确确实实出现在现实里。
“巴翁老爷子,说实话我很意外,”曹翳微低下头:“我本以为我们之间会有一场唇枪舌战,为了各自心中的价格而不断揣摩对方的心理,直到接近我们都能接受的那个数字,但您突然把这一切简化成了一场稚童比大小的赌局。”
“怎么,曹先生不喜欢这一套?”古德·巴翁大笑着反问道。
“不不不,巴翁老爷子误会了,我是太兴奋了,”扬起头的年轻男人眼底闪烁着灼灼目光,笑意张扬:“我这个人刚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爱好,那就是赌博。先前我说华夏人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没错,但我现在将它收回,因为就我个人而言,更喜欢的方式从来都是冒险,并且险中求胜。”
古德·巴翁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眼像是一条盯着猎物我的毒蛇:“既然你我双方都同意,那么曹先生,不妨看牌吧。”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老者的右手中指与食指难以察觉地轻轻摩擦着,这是老者鲜有人知的小习惯,往往代表着老者心里早已稳操胜券。
五五开的赌局?别说笑了,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的概率都能是绝对的一半一半,唯有赌博,不存在绝对,更没有公平。
酒店的工作人员都是他的人,荷官的洗牌发牌切牌也是有手法的,多年经验的荷官可以绝无例外地将任意一张他想要的牌发到他的手里,而在这个游戏里,他想要的当然是最大的K。
古德·巴翁不用掀开暗牌,都明白牌面下的那个数字,而曹翳手里的暗牌,只会比他的小。
但这时,曹翳突然将手伸进自己外衣的内口袋里,周围的黑西装见此情形纷纷面色微变,有两人甚至已经掏出了手枪,枪口对准曹翳的头,一名女性手心微微发光,像是在积蓄魔术。
曹翳见状连忙举起双手以示投降,苦笑说道:“巴翁老爷子,请问您的手下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对我一个普通人开枪或者施放魔术吗?”
古德·巴翁眼睛微眯,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思考着男人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虽然事前他已经知道了曹翳普通人的身份,但一贯谨慎的性格告诉他不得不防。
因为就算男人只是普通人,也不代表着身上没有具备杀伤力的武器。
不过,能从外衣口袋里掏出的杀伤力武器,无非就是微型炸弹之类的,自己那名手心放出魔术光芒的手下蓄势待发,看起来是攻击的魔术,实则是一道防御魔术。
在战场上,任何一个有卓识远见的将军,都会在发动进攻之前确保自己战阵的防御,因为他们坚信没有一支军队可以在被敌人偷袭了后方的时候在正面打赢胜仗。
不论曹翳究竟打算做什么,只要有这道魔术作为屏障,都无法伤到他分毫。
这个华夏人,是想同归于尽,还是以此要挟。
不论如何,这两者都是极为低级的手段,古德·巴翁在心里泛起冷笑,看向曹翳的眼光里也无可避免多了几分轻视,他摆了摆手,示意手下的黑西装不需要过度紧张,剑拔弩张的态势这才有所缓解。
曹翳重新将手伸进外衣内口袋,但他从里面拿出的东西并不是古德·巴翁所想到的任意一样东西,而是一张银色的长方形卡片。
他微微一笑,从容地将银色卡片放在了赌桌上,并且掀开卡片,众人这才发现这卡片竟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扑克牌。
最小的扑克牌,梅花A。
古德·巴翁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沁出水来:“曹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曹翳耸了耸肩,笑说道:“巴翁老爷子不用紧张,这只是我赌博的一个小习惯,我这个人性格不好,只要上了赌桌,哪怕是倾家荡产的赌局,我也喜欢以小博大,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我就感受不到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血脉偾张的感觉,那样的话即便胜利了,对我来说也是索然无味。”
“所以,我不想用荷官发给我的牌,我就用这张最小的A,忽略荷官给我发而不用的一张牌,巴翁老爷子有90.4%的概率胜过我,1.9%的概率跟我打平,只有7.7%的概率我赢。这才是我想要的赌局该有的胜负概率,如果巴翁老爷子不介意,我们赌局继续?”
白发老者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眼睛里射出的光像是要将眼前男人吞噬殆尽,他坐直了身子,像是蓄势待发的猛虎,两只手按在了赌桌上,像是要随时准备扑出去一口咬断猎物脖颈的凶兽。
但年轻男人始终巍然不惧,目光锋利,像是一柄利剑直抵敌人内心。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数秒钟,最终,老人没有做出任何异常举动。
“亮牌。”古德·巴翁伸出满是褶皱的手,抓起面前的扑克牌猛地掀开,印在牌面上的数字没有例外,正是荷官为老者准备好的黑桃K。
最大的牌,与最小的牌,最小的牌却赢了。
黑西装们当即准备动手,古德·巴翁却忽然发出雷霆一般的大笑,吓得黑西装们差点没忍住扣动扳机。
“老爷子,是我赢了赌局,您怎么反而笑得如此开怀。”曹翳看起来也对如此情形有些许的错愕。
古德·巴翁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轻轻靠在座椅的靠背上:“抱歉,曹先生的赌博方式实在是有趣,让我没法不感到痛快,是我失态了。”
“老爷子言重了。”
老者逐渐收起笑意,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柔和,轻声叹息:“不瞒你说,曹先生,这将是我古德·巴翁这辈子,做的最后一次买卖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了大半辈子,回头想来却是十分的无趣,这一次来维格利德,我一心只想做一次有趣的交易,把我最大的‘诚意’,卖给我觉得最有趣的人。”老人的目光似乎饱含追忆,思绪仿佛随着一幕幕掠过脑海的画面滚动,直到重新定格在眼前。
年轻男人站起身,冲着年事已高的老者微微鞠躬,但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老者似乎很满意男人的态度,欣慰地露出慈祥的笑容。
接着老者抬起手招了招,手下人很快带来了一只黑色金属箱,金属箱的密码老者没有说,但在老者用手指拨动密码锁的同时,曹翳已经全部记下。
箱子打开,呈现在曹翳眼前的是七支装有各色溶液的试管,它们的颜色分别是赤、黄、绿、蓝、紫、黑、白,在给曹翳确认过货物之后,老者便合上了金属箱,重新上锁,交于手下。
手下黑西装拿着箱子,慎重地交到了曹翳手上。
曹翳双手接过金属提箱,感觉到手中箱子的分量,不自觉又添了几分力气,将提箱牢牢握紧。
然后他毅然决然转身,向着酒吧外走去。
背后,老者微微沙哑的声音远远传来。
“孩子,赌得赢吗。”
曹翳脚步微顿,继而重新迈步前行。
“赌博,我从来没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