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的声音传过来,像是踏着风,又像是新年时那根撞钟的柱,在程琳那颗快要绝望的心底震出回响。
“对,手指再打开点,手腕不能下压,掌心就像含着一颗鸡蛋一样,但不能太高。”
程琳茫然抬起头,看见一架白色钢琴旁,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侧着身子,正在教导一个胖嘟嘟的孩子。
男人从头到脚都散着温和的气息,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向钢琴的时候。
就像夕阳印在不起波澜的湖面上,只有一圈细小的水纹漾开,温柔又令人觉得孤寂。
程琳怔怔的看着,从男人的眉毛,到他的眼睛,一路到鼻子。
印印离开她的时候,是两岁。
两岁的孩子虽然也不记事,但眉眼却比婴儿要更好认。
世上没有一个爱孩子的母亲,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她愣住了,耳旁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那架钢琴还在响着毫无规律的音律。
“老公。”程琳一把拽住了旁边武源的手,张嘴声音都在发抖,“你,你看。”
她屏住呼吸,像是担心稍微吹口气,面前的人就会再一次消失一样,声音压的又低又轻,“你看那是不是我们的孩子?”
武源跟着看了过去,随后目光也变得呆滞起来。
孩子的脸被他们从记忆里拉扯出来,一点点将他们的心揪起来。
两人忍不住往前一步,再一步。
“白哥哥。”肉包扭过头差点被吓一跳,从凳子上跳下来扑进了纪林白的怀里害怕的看着程琳两人,“是那个怪阿姨,他们表情好可怕,肉包害怕!”
纪林白转过身,就看见一对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中年夫妻眼睛瞪大死死的盯着他。
他们的嘴唇颤抖,模样十分诡异,也难怪肉包会害怕了。
“别怕。”纪林白安抚肉包,同时冲两人笑了笑,“你们有什么事吗?”
刚说完,程琳就已经控制不住的冲过来一把抓住了纪林白的手,她双眼通红,急切说:“孩子,印印,我,我是妈妈啊。”
纪林白惊了一下,肉包直接被吓哭了。
“您可能认错人了。”纪林白也没将人推开,反倒是温柔的将半跪在他面前的人扶起来,他知道医院里有一些受了刺激导致精神失常的患者,他看向武源,“您是病人家属吧?”
谁知道武源也在他面前半跪而下,这个顶天立地了半辈子的男人,此刻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荡。
“孩子,我,我能问一下,你今年多大了吗?”
“是,是二十五岁吗?”
纪林白一愣,也得亏纪林白是脾气特别好的人,他极有耐心的点头说:“是的。”
程琳已经开始哭了。
武源还绷着最后一点点不确定,他艰难问:“你,你的生父生母还在吗?”
他武源做了一辈子的好人,此刻却卑劣的希望,这孩子说一句,我是孤儿。
我没有父母。
他是如此的渴望听到这句回答。
“抱歉。”纪林白觉得这两人实在很奇怪,这问题其实很扎心,但纪林白顿了顿,还是坦然说:“我是孤儿。”
“我没有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