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个。
只是惜翠她留了心眼,她对他不再像一往一样全无保留,她对他存了心眼。她瞒下了那个人的存在。不过卫檀生不在意,他总有能找到他的办法。他终于找到了他,那个叫顾小秋的戏子。
他给过她机会的,他曾经一二三再而三地给过她机会。
但偏偏,今日又让他瞧见了那不经意间眼神的交汇。
卫檀生看着面前的女人,又想起了她当初说着爱。
亲眼看过纪康平与黄氏之间的亲昵,卫檀生收紧了手指。
她临死前的告白惨烈至此,为何口中说着爱,眼睛里却未见半分爱意。
心中好像荡起了一阵难言的涩,舌根泛起了阵阵苦意。
那疑似火烧身的诗,此时再看来,就像个笑话。
“戏有这么好看吗?”卫檀生笑道,“翠翠,你叫我一人在屋里好等。”
他低眉,声音好像漂浮在虚空里一样,低而哑,“就如同十五那天一样,翠翠,你叫我好等。”
——荡.妇
——骗子
惜翠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找到了自己的思绪。
她挣脱了一下,没有挣开。望着卫檀生的模样,才缓缓地意识到,这几天卫檀生他虽然没有多提那天的事,实际上他一直在耿耿于怀。
惜翠喉口干涩,想说些什么,只好问,“你怎么打扮成这么一副模样?”
卫檀生挑着唇笑着反问,“可是不好看?”
他道,“那陈妙娘可有我好看?”
“我见你似乎是喜欢,便提前向娘告病回来了,就是为了打扮给你看。”青年蹭着她脸颊,发上的金步摇流苏来回地摇晃,“不好看吗?你不喜欢?”
“我不止比台上那陈妙娘好看,我也会唱戏。”青年笑着道,“你听我唱给你听。”
“女人”红唇轻启,慢悠悠,摇摇晃晃地开始唱。
他唱的是《南柯记》中的选段。
“则为那汉宫春那人生打当,似咱这迤逗多娇粉面郎。用尽心儿想,用尽心儿想,瞑然沉睡倚纱窗。闲打忙,小宫鸦把咱叫的情悒怏。羞殢酒,懒添香。则这恨天长,来暂借佳人锦瑟旁。无承望,酒盏儿擎着仔细端详。”
青年的嗓音刻意放得柔婉,模仿着女人的声音,偏偏自身嗓音又沉郁醇厚,显得格外不伦不类,漂浮在烛光中,幽幽得令人悚然。
卫檀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同他艳丽的打扮不同,他唇上的笑意仍旧是带着点儿悲悯和超脱的,悲悯和超脱中,又含着些冷。
一颦一笑,就像是一座正要爆发的活火山,看去平静而美丽,内部却翻腾着能毁天灭地的熔岩,心中沉眠着一头冷酷无情的怪物。
现在,蛰伏着的怪物,慢慢地苏醒了。
了善禅师降服了他心中的魔,却杀不死它。他心中伺机而动的魔已经挣脱囚笼而出。似山洪般的欲.望咆哮着奔腾而下。
他已坠入了三恶道。
蓦地,惜翠浑身发冷。眼前的卫檀生像是时时刻刻将要爆发的火山,她进退不得。
“翠翠,你道《南柯记》这一段唱的是什么?”卫檀生温文地笑问。
“这出戏讲的是,淳于棼与琼英郡主,灵芝夫人和上真仙姑三人交.欢。”
“翠翠,你说那淳于棼像不像你。有我一位夫婿却还不知足,还要那马奴和那戏子。”
青年笑吟吟的继续唱,涂了口脂的唇角扬起。
“怕争夫体势忙。敬色心情嚷。蝶戏香。鱼穿浪。逗的人多饷。则见香肌褪。”
唱到“望夫石”的时候,他特地换作了“妻”字。
“望妻石都衬迭床儿上。以后尽情随欢畅。今宵试做团圞相。”
“我……”惜翠深吸一口气,没有往后退,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紧紧地牵着他衣角。
青年怀抱中含着些极淡的檀香。
心知面前的卫檀生招惹不得,惜翠稳下心神,缓缓地顺着他,“我没有那个意思。”
惜翠垂眸道,“我与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惜翠面上虽是冷静,但心跳却纷杂如乱跳的雨点。倒是卫檀生的心跳,隔着胸膛传来,沉稳有力。
两人胸膛紧贴着胸膛,心跳声仿佛也慢慢地汇聚成了一个。
“女人”没有回答,而是贴在她耳畔唱:“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
他一边低着头唱着,一边信手去解她的衣襟。
惜翠僵了一僵,顺从地放松了四肢,没有反抗。
那两只女人的窄窄的琵琶袖,被高高地撸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卫檀生将她高高地举起来,将满腔的恨意猛地送了进去,毫无怜惜之意。
嘴上唱着的同时,又仿佛做梦一般地念着,“翠翠,翠翠,我好不好看?”
“细哦,这子儿花朵,似美人憔悴,酸子情多。喜蕉心暗展,一夜梅犀点污。”
唱罢,眼前的“女人”盈盈地笑着,附在她脸上吻着,留下薄薄晶亮的痕迹,唱着那《西厢记》:“如何?酒潮微晕笑生涡,待噷着脸恣情的呜嘬,些儿个。翠偃了情波,润红蕉点,香生梅唾。”
陌生的感受猛地袭来,惜翠全身一颤,身上发软的同时又有些惊惧,想要推开他。卫檀生他不对劲,甚至比上一次还要不对劲。但从女人袖间伸出的小臂,结实而有力,牢牢地架着她,将她抵在了墙上。
“翠翠,你不喜欢吗?”卫檀生微笑着,贴在她唇上,薄红的唇间吐着气说。
他偏着头,发间金镶红宝石的步摇也随之一晃。
卫檀生呼吸有些急促,却还是微笑着道,“我看你好似喜欢得紧。”
“可还想听戏?我继续唱给你听。”
“无多,花影婀娜。劝奴奴睡也,睡也奴哥。春宵美满,一霎暮钟敲破。娇娥,似前宵雨云,羞怯颤声讹,敢今夜翠颦轻可。睡则哪,把腻乳微搓,酥—胸汗贴,细腰春锁。”
“你怎么不看我?”
“你看我,好不好看?”
“女人”笑意嫣然地问,连日以来压抑在心中的嗔恚终于破笼而出,疯狂地扭曲。
因为快感和痛楚,青年的眼睫被泪水濡湿了,眼角泛着些红,脸上依旧莞尔笑着。
“荡—妇。”他在心中呢喃着,满腔的怨恨无从宣泄,只能挟裹着情.欲而出。
“女人”眼睫微湿,眼角发红,含泪的模样,美得动人心魄,裙摆上的凤尾铺展开,眼波横生,当真如一位绝色妖娆的丽人一般。凤尾在地上游走,腾飞榻上。空中的檀香如有实质般地好像要滴下来。
“腰上黄”斜斜地搭在腰间,露出些许雪白的肚皮。那肚皮看上去竟好似泛起了雪浪轻波。
卫檀生低着头,看着她,费力地喘息中,笑着继续唱,“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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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戏台下一幕幕,卫檀生眼眶发红。
他心中恨恨地骂,眼泪却不自觉地往下直落,为那销魂蚀骨而昂起脖颈。
作女人打扮的青年,像只蜘蛛一样,肢节趴伏着。臂上的肌肉鼓起,高高低低地浮现出有力的,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青筋也因为用力时不时的隐现。
那根累丝嵌红宝石的金步摇,当啷滑落在地,“女人”凌乱的发髻早已散开,又去唱那《牡丹亭》,“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逗得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惜翠闭上眼,不敢再继续看。
“翠翠。”临到关头,“女人”缓缓压紧了她凌乱的腰上黄,不让她挣脱。
察觉到卫檀生究竟想做什么之后,惜翠终于慌了,慌忙想要推开他,“不行……”她嗓音喑哑,一声比一声更急,“这个不行……”
只是“女人”的力气比她大上许多,像座铁塔一样,她推脱不得,直觉一阵热油浇心似得烫。
他垂着鸦羽样的眼睫,牢牢地按住了她,而后再附在她耳畔,孩童梦呓般地说,“翠翠,给我生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