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宏斌家门前围了不少人,都是前来要债的。
听说谢宏斌车祸去世,得了一笔补偿款,债主们都闻风而动了。这年头,也不问什么情义不情义,道义不道义的了,“赖宝要命,蛇要饱”,各有各的需要。昨天是谢宏斌的头七,债主们让过了头七,第二天再来要债,也算是他们自以为的情面了。
顾晓雅代理的谢宏斌诉讼天龙建设与清水中学拖欠工程款的案子,由于谢宏斌的突然去世,不得不撤回,重新以他的妻子、儿子和老母亲为原告,再次向东城区人民法院提起了诉讼,这事实上又给案件的审理和判决拖延了时间。
虽然顾晓雅信心十足,自以为能打赢官司,但是,周进却是知道,赢面不大。梅春竹已经与东城区法院的庭长达成了某种交易。即便是法庭最后判决,顾晓雅赢了官司,到最后也不一定能拿到钱,执行难嘛!谁还敢到真的梅春竹那里去强制执行吗?真的不想混了?
顾晓雅和周进拨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进去。却见谢宏斌的遗孀武春芹正在和一个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子对话。
叙理,我不该这么急着来要钱,但是,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谢总一共差我八十多万材料款,两年时间下来了,我到处找他,他躲着我。我知道他日子不好过,但是,我也一样啊。
那男子说道。
张老板啊,你说说,谢宏斌在外搞工程,除了这一笔,以前是不是都在你那里进材料?这几年算下来,总数也有几百万吧?差过你一分钱没有?没有吧?这一次,是人家拖着没有给,谢宏斌他也是没办法,为了躲你们,最后连命都送掉了。
说到此处,武春芹又止不住号淘大哭。那位张老板看到女人哭了,也有点手足无措。看来,他也是个老实人。
武春芹擦眼泪的功夫,忽然发现顾晓雅站在一旁,连忙起来让座。又对张老板说:
现在谢宏斌的官司还在打着,这位就是顾律师,她可以作证。她说,很有机会要钱要回来,到时,肯定会一分不差地给你们。你这么长时间都等下来了,就多等一些日子吧。
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听说,你们最近得了一笔钱,能不能先给我一部分,哪怕是十万二十万呢?我那一摊子,也有好多人追着找我要钱呢。
张老板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毕竟,这笔钱,是谢宏斌拿命换来的,来向他的遗孀讨要这笔钱,实在是张不了这个口。但是,自己也是火烧眉毛,成天被债主围追堵截,也确实是没办法。
是这样,张老板。
顾晓雅此时接过了话。
是这样,张老板,谢宏斌先生由于遭遇车祸,不幸去世,确实得了一笔钱。根据法律规定,属于他生前的个人债务,确实可以用这笔死亡赔偿金来支付。但是,这笔钱,总共才六七十万,而他欠下的所有债务,却有两百一十万之多。如果你们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人民法院可以按照比例,来逐个赔偿。但是,有个前提,这笔钱,要预先支付工人的工资。现在,谢宏斌欠下的工人工资,有一百万之巨,根本不够赔,所以,官司打到最后,你有可能一分钱都得不到。
晓雅毕竟是做律师的,熟知法律条文,三言两语,就点中了其中的要害。死亡赔偿金要先支付工人工资,支付完如果还有剩余,才轮得上你们材料供应商。现在支付工人工资都不够,哪里还轮得上你?
那,那我这么多的钱,难道就打水漂了?我怎么办?我也是拖家带口的,我也难啊!
张老板听了晓雅的话,立时慌了神。
那也不至于。如果武春芹诉讼天龙建设与清水中学的官司赢了,两百五十万工程款要回来了,刚才武春芹也讲了,一分不差给你,甚至还可以支付拖欠这么长时间的利息,你就相当于存银行了。前提是这笔钱能要回来。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盯着谢宏斌的家人要钱,而是要想着,怎么样提供更多的有用证据,帮助谢家人打赢官司。
张老板被顾晓雅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本来也是个老实人,如果有点办法,也不至于在谢宏斌尸骨未寒,就上门来讨债。周进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替他感到别扭。本来自己是有理的,你差我的钱,我上门来讨要,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没想到最后,挨了顾晓雅一通教育,这堂课给上的,哎唷,没法说,唉!
但是,没办法,顾晓雅现在是武春芹的代理人,肯定是要站在她的立场上说话。律师,吃的不就是这碗饭吗?
顾律师,照你的意思,我们的工钱,可以拿了?
这时,旁听的人群中,一个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你必须要先证明谢宏斌先生生前欠你的工资,请注意,是欠的工资,不是欠的其他的钱。比方说,有天谢宏斌向你借了五百块,用于请客吃饭,这个就不算,只能是欠工资。还有,欠多少,有没有证据?不能凭你的嘴说,差多少就多少。毕竟谢宏斌先生已经离世。如果他在世,承认差你多少工资,只要他承认都好办,现在他去世了,无从查考了,法庭就需要重新认证。比如,你手上有没有他写给你的欠条?而且,这个欠条,就是工资的欠条,而不是其他的。这一通认证下来,没有一二年,恐怕都不行。
顾晓雅耐心地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
声音明显地有些歇气。这帮人,文化程度都不高,以前跟在谢宏斌后面打工,最后都是年底结账。双方也都是比较信任的,以前也从来没有差错过,哪有什么欠条什么的?没曾想,谢宏斌最后工程款结不回来,现在遇车祸不幸去世了,律师又这么讲,看来工资是要不回来了,苦了大半年,活儿算是白干了。
周进看着这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脸庞,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哥哥,文化不高,只得跟在村头的建筑包工头后面打工,好在每年还都能把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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