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做工程这几年,我差过你钱吗?
周进模仿丁一勇当时的口吻,哎,还就蛮像的。
就这句?
丁一勇见他这么模仿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此刻的心境已全然不同。当时是乌云压顶,现在是拨云见日。
是的。我想,一个不肯欠工人钱的包工头,肯定不错。加之我在胶省师范大学门口的小旅馆看到你,真的不容易。你知道吗?我有个哥哥,也是长年跟在别人后面打工,每年都会少算钱。说什么,工程款没拿全。以前我也以为是包工头私吞了,现在看来,是有些冤枉他们了。
兄弟,你真是实在人。不过,这个十万块钱,我肯定要给你。你放心,我不会从手下任何一个人的手里扣钱,这是我自己给你的。说实话,这几年,我在外包工程,也赚了些钱。你千万别推辞。当天,在南泉的街上,我被人围殴,我就想,不好,我的小命儿肯定要交待在这儿了。没想到,你挺身而出。你救了我的命。
他妈的,救你一命,岂是十万块钱能打发的?你的命就值十万块钱吗?
周进笑骂道。
兄弟,那你说个数。只要我给得起,绝不推托。
这样,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行不行?
丁一勇以为周进会狮子大开口,开始的推辞,只不过是掩饰而已,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方案,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小人了。
行,兄弟。我再说,就显得矫情了。咱们就算从此认识了,以后就是过命的交情,有用得着哥哥的地方,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好的,一言为定。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张佳密看着两人一番谦恭推辞,不禁觉得好玩。同时,又对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大表哥,生出了不少敬意。
喂,丁哥,丁哥,在南泉,我也有功劳呢,报警电话还是我打的呢。你该怎么感谢我啊?
感谢你个头!
周进在小丫头脑袋上来了个爆栗子。
啊呀!
肯定要感谢。这样,等你将来出嫁时,我送你全套的嫁妆,怎么样?小妹妹?
哈哈哈,
车厢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二天上午,火车到站了。刚下火车,就发现,丁一勇的许多工友都来车站接他了。
看着他们个个热切期盼的眼神,丁一勇挥了挥手,只说了一句,“下午,到我家领钱”。然后泪水就只不住地往下流。他真不知道,如果钱要不回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想到此处,不觉回头去找周进,却发现他已带着张佳密,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了。
张佳密,你是怎么打算的?
上了出租车,周进问道。
怎么打算?跟你走呗。你不是我表哥吗?
跟我走,就得听我的,行不行?不得擅自行动,除非得到我的允许。
你不会是军阀,不讲人权吧?
那也不至于。这样,我现在租了一套房,正好两个房间,你去和我一起住,不害怕吧?
行,听你的。
真是无知者无畏!
周进嘴里嘟囔了一句,这丫头也真是太没心没肺了!自己只不过才认识他几天,她竟然就敢和自己去一起住了,这是多大的胆啊!回想起张鸿俊的嘱托,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丫头,真的不让人省心啊。
我们先去吃饭,吃过饭了,我带你去商场,看看需要什么买的。那房子也是我才租的,里面可是什么也没有。
行,听你的。你是地主,不听你的听谁的?
两人大包小包回到租住地时,已是下午快四点了。张佳密放下手中的东西,在房间里张望了一下,发现总体还算干净。周进把南面自己住的房间让给她,她两边转了一下,说,
我就住北面房间吧,反正寒假过后,我就走了,到时省得你再搬。
小丫头手脚麻利地替自己把床铺上,两条软和和的大被窝一放,房间里顿时温馨了不少。想起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睡过如此软和的被窝,不由得脱下外套,钻了进去。没多久,竟然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梦见妈妈离她而去,她光着脚,在后面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妈妈的背影,在眼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消失。爸爸过来,把她搂在怀里。见她大哭,不住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还是大哭不止,爸爸不由得大怒,朝她的屁股狠狠地来了两下子。然后又把她抱得紧紧的。
爸爸、爸爸。
张佳密醒来时,发现自己哭了,眼泪把新买的枕巾湿了好大一块。她拿出毛巾,擦拭了一下。开门出去时,发现周进正在厨房间忙碌着,心头顿时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