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起时,云霞明灭,华灯初上,灯火阑珊。
净街鼓起,巡街武侯提剑跨马,好不神气。云中郡城内商户行人各自归家,错落有致的宅院里升起烟火,正是举家用晚膳之时,此刻街道上唐记的马车还在不徐不疾的走着,城内武侯都知道唐家大夫人——韩文君受不得颠簸,并未对车队过多的催促。
带队的伍长在马上向车夫遥遥地拱手,说着特殊时期入夜请大夫人早些回府云云。车内,大夫人和总掌柜伍仲谋肃然地说着话。
“最近三年风调雨顺,粮食价格已然跌下三成,嗯......今年行情陡然上扬,却是因为洛川郡的瘟疫,唉。”
“我们唐家宁可不要今年的利润!自老爷过世以后,我算是看清了,商人重利轻别离,只知道在商言商,难怪让人看不起,我们唐家钱要赚,德也不能落下。”
“大夫人果然有君子之风,伍某深感佩服,不似金家、贾家之流唯利是图,听闻他们已经屯下不少市面上的余粮,就等朝廷赈灾的政令发下来,即刻坐地起价。”
“我们这方的筹备如何?”
“尽在掌握之中,不过单凭我们唐记一家之力,恐怕难压的得住粮价。”
“有郡主府在背后运筹,到时候便能仰仗朝廷的力量。听郡主说,外地的粮商已经在行动了,郡马专门为此事在外地奔走,京中也有大员在朝堂中运作,想来并无大碍。”
“大灾之时他们敢做囤积居奇的事情,在朝中必然也是有人撑腰的,此事走向,最终还是要看朝中衮衮诸公如何落子了。”
这一步棋的结果,大夫人心里也没有底,能成事,自然是入了郡主的眼,与皇家搭上线,唐记的触手直接能伸到云上京去;不成,那就要考虑被人秋后算账,唐记四分五裂的结果,即便有倾云郡主做靠山,未必能护得住唐记。
况且,唐家二房、三房也不是省油的灯,二房有传闻和外人眉来眼去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要跳出来拿下整个唐记;三房还好,老三唐德是个没主意的,但是架不住有个总是撺掇着他搞事的三夫人......
伍仲谋看着大夫人,暗地嘘唏不已,能以女子之身撑起整个唐记,既要提防家里人在背后捅刀,又要从外面争抢东西回来,真是不容易呢。曾几何时,大夫人也是一位端庄典雅,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些年,一身的书卷气都被磨掉了。
以至于大公子疏于管教,成了一个眼高手低的,唉......
见得发夫人眉宇间那一抹愁色愈发浓重,伍仲谋随意的地说起云中衣庄来。
“不知这位秦姑娘和郡主到底是何关系,竟让薛总管亲自递话过来。尚衣使林大家的嫡传弟子,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我觉得应当是真的,早年间我记得老爷说起过,云上京绫家有一位庶出的女子便是朝中尚衣使的弟子,此女据说织出了迷花缎,深得当今陛下喜爱,绫家这才一飞冲天。而且,传闻绫家有整个皇族做靠山,郡主给几分面子也算不得稀奇。”
“难道这秦姑娘是......”
“不,秦姑娘太年轻了,我猜她们应当是有师承关系的。雷掌柜推测她是绫家出来历练的小辈,这么说也不能算错,至于逃难到此,未必是真的——我们就当做不知情吧,能教的都教给她,该有的考核不能少。”
“哎,某记下了......秦姑娘也是有趣,好端端跑出来受罪。”
大夫人嘴角一扬,掀开帘子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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