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十分平静的凝视着百花仙子赵媛那张带有肌讽意味的艳丽面庞,不知怎的,他心中觉得极端的难受,不是嘛,凤目女黎嫱一直是属于他,就像日月星辰一般的自然,就像附属在他身体上的四肢五官一样的实在,仿佛,这是天生该如此的,不容有疑问的,从来,楚云便没有想到其他,更不会想到枝节会出在黎嫱那边的关系,这种滋味,已不止宛如有人要割摘他的四肢五官,这味道很难说,像一下子失去很多,空虚极了,而这空虚,却又搀杂了不少酸涩与苦痛。&>
狐偃罗汉深刻的了解楚云目前的心情,不由得气不过的哼了一声——自然,这是向百花仙子而发,他尖锐的道:“夫人说得有理,无论是诸葛老儿也好,奚樵也好,或他那宝贝儿子也罢,俺等都有个耳闻,却也正如夫人所言,嘿嘿,还真不大放在眼中,而且么,诸葛老儿大约心里有数,多日前他庄里三戟绝魂的那档子事……”&>
楚云在很久以前,曾经听过“青衫”奚樵之名,他回忆着,嗯,那仿佛是近十年的事了:青衫奚樵,大江南北有名的豪士英雄,非但武学渊博,更是满腹文章,人生得俊,年纪又轻,不错,楚云想得起,那时,他自己才十六岁,初涉江湖,籍籍无名,奚樵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吧?在武林中,这位文武全材的侠士辈份极高,虽然,白心山庄庄主诸葛图此时已年逾六旬,却仍然要以晚辈之礼奉侍奚樵,因为,奚樵是诸葛图师祖的关门徒弟,自来,么徒儿便是得天独厚的。&>
楚云的思维有些飘渺,他在想,奚樵以青衫为号,往昔,在江湖上,他已以风流惆悦,豪爽热肠闻名,武技精绝,文章如玉,是一个威猛慑人的好汉,亦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在他这种气度熏陶下所谓调教出的儿子,亦一定是个人物,一定是个……楚云幽冷的一笑,嗯,也一定是个多情种子吧?&>
其他的关于这位“青衫”的种种,楚云已觉得有些模糊了,这多年的日子来,他自己奔波于大风大浪的起伏生活中,出入于生死一发的剑影里,而且,至少有一段长久的时光,他被仇恨的痛苦所啃嚼着,其他的,隔着自己太遥远,太无关的事,他已没有时间,也没有心绪去注意了……&>
忽然,百花仙子的语声又化作一阵朦胧的回音,闯入他的沉思中:“……严当家的做骨豪情,果然够瞧的,不过,这做骨,这豪情,也得有点什么东西衬托支撑一下才行,或者,我说得过份了,严当家的你大人大量,可别生我的气啊……”&>
楚云闭了闭眼睛,平静的道:“请问夫人,这件事,黎嫱自己知不知道?她怎么看法?”&>
百花仙子一怔之下,回头看看鬼狐子黎奇,黎奇却面含微笑,深沉的没有表示,百花仙子似是略作考虑,嫣然一笑道:“楚盟主是说小馥吗?嗯,这丫头晓得这件事的,她也想借此试试你们二位哪个对她爱的程度深些……”&>
楚云抿抿嘴唇,没有开口,紫心雕仇浩已呵呵笑道:“夫人,老夫想,这场比试实在已不用再去麻烦,就好像天空的烈阳一般真实,吾等都已经看见了这真实的结果了……”&>
百花仙子大眼睛一转,不悦的道:“仇副盟主之意是说……”&>
仇浩断然道:“不错,老夫是说那位人中龙凤的奚大公子必败无疑!”&>
百花仙子气得粉脸儿一红,澄翠的耳坠子微微摇晃,鬼狐子黎奇已开朗的笑了两声,道:“这个问题,老夫认为实无须再加争论,记得媛妹适才已经讲过,假如不愿比试,呵呵,老夫等这里决不勉强,不过,便算是自愿放弃求亲的权利了,爱一个人,如不愿为她做一种牺牲的表现,那么,谈这个爱字便不觉得太虚无了么?”&>
这时,左拐子宋邦已坐了过来,各人的言谈他都已听在耳中,这位大洪山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此刻满脸无奈之色,假如我们细心寻找,我们就可以发现,在那片无奈的神色中,尚包含了不少鼓励与焦急。&>
楚云缓缓举起面前几上那精致细巧的茶杯,又缓缓浅啜了两口,自他这个微小的动作里,金雕盟上下各人,都已知道他们的盟主已经陷入思虑中了……&>
百花仙子赵媛眼睛眨了两下,娇刁的笑道:“楚盟主,这件事,我认为并不难办,假如是我,哼,我早就答应了,是不是大哥?”&>
说到后面,她转过头来向着鬼狐子黎奇笑笑,黎奇雍容的点头不语,左拐子宋邦左看右瞪了一会,轻轻咳嗽一声,先打了个哈哈:“我说贤侄,你便应了也罢,否则,小馥那妮子会伤心的,你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使小馥失望吧?”&>
楚云静静的瞧着左拐子宋邦,良久,始幽冷的道:“前辈,在下是想,假如一种深沉不稀薄的情谊,它是建筑在相互的争夺与虚无的英雄式炫耀上,获得于有条件及血腥的结果里,那么,这种情谊就未免太可悲了,前辈,你说是么?”&>
左拐子宋邦微微一窒,干笑着没有再说话,百花仙子赵媛却尖刻的道:“楚盟主此言实在令人奇怪,这正是一种为了自己所悦之人表达爱的方式最为具体的行为,更借此证明了相忆之深,不畏困苦艰辛,不惜以一切方法,不达连理之旨决不甘休……”&>
楚云古怪的一笑,淡漠的道:“夫人,假如黎嫱爱我,她不会有这些想法,因为她若爱我,更不须任何方式,不用任何条件,更无须在下与别人争夺后再得到她,假如男女相悦之间,要搀杂这些东西,只要在下肯稍加功力,夫人,天下少女多矣……”&>
百花人子赵媛这一下可真气坏了,她杏眼圆睁,怒道:“楚盟主,阁下这句话未免差了,难道说我家馥儿便非阁下莫属么?凭我大洪山的赫赫威名及馥儿的才学品貌还嫁不出去么?楚盟主,这可是阁下自己来求亲,没有人逼着阁下呀……”&>
此言一出,大厅中的空气已蓦然冻了起来,金雕盟上下各人全都面如寒霜,目蕴煞气,神态之间萧索无比。&>
左拐子宋邦一看不对,连忙呵呵笑着打圆场:“唉,唉,别吵别吵,小事嘛,呵呵,亲家岂能变成冤家?来,来,大家慢慢谈,凡事好商量……”&>
鬼狐子黎奇面色经沉了下来,没有说话,百花仙子却冷哼了一声,道:“二哥,现在与楚大盟主论亲家,未免过早了一点,漫说我们高攀不上,哼,也不见得就非高攀不可呀!”&>
左拐子宋邦有些不高兴的道:“干妹子,你少说一句好不好……”&>
百花子冷冷的道:“二哥,我只是为馥几难过,她心里刻骨搂心之人,竟然是如此无情无义无仁无勇的一个懦夫!”&>
大漠屠手“唬”的站起,暴吼道:“你住口!”&>
从未启齿的金雕盟元老——凌霄堂堂主狂鹰彭马,亦缓缓起身,森冷的道:“夫人,如此污蔑本盟盟主,你已过份了。”&>
鬼狐子黎奇稳坐不动,沉静而生硬的道:“老夫想,各位,我们还是暂且不动干戈的好,那样,你我双方都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楚云眼帘半垂,低声道:“你们坐下。”&>
左拐子宋邦向四周怒目一瞥,忽然厉声道:“都给我退下去,你们想造反了?”&>
肃立大厅四围的四十名黄衫大汉急忙将握在腰刀刀柄上的手放下,一声不敢吭的鱼贯退出——坐在后面一圈的大洪山四舵舵主,除了水字舵白榷鹤冯逸之外,也暗自将蓄集的功力散去,面上有着讪讪之色。&>
大洪山万喜堂主苦伶悲者关宿生,这时平和的一笑,向楚云道:“本座素仰楚盟主之才艺为人,更希望盟主自今后能与我大洪山世代友好,因此,有些小小不然的误会,尚愿楚盟主不要介怀……”&>
楚云微微抱拳,道:“多谢关堂主指引。”&>
五岳一剑洒脱的拂了一下衣袖,凑近楚云身边,低声悄悄的道:“楚兄,真情包含了一切,其中也有容忍,据在下观察,此事必非黎姑娘本意,而是鬼狐子有意为难,顺便也想看看吾兄的一身绝学,为了黎姑娘,为了震慑他们一下,楚兄,你便容忍这一遭吧,这也包括在真情之中了……”&>
楚云沉思了片刻、回过头来,紫心雕仇浩向他颔首微笑,狐偃罗汉也握了握拳,二人所表示的心意,楚云已经明白了。&>
于是,他无可奈何的转首道:“黎大当家,便如此罢。”&>
鬼狐子黎奇脸上的神色如阳光融雪,随即缓和了下来,温沉的道:“楚盟主果然一代俊杰,这才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嗯,如此老夫既可不负阁下一番挚情,更能对老友有所交代了,是么,媛妹?”&>
百花仙子轻轻点头,语声中怒气尚未全消的道:“也看他们的造就与福份了。”&>
狐偃罗汉一听,这不成是对晚辈说话的口气了?火气一来,他已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重重哼了一声。&>
百花仙子瞪了大罗汉一眼,二人又不约而同,仿佛事先约定似的齐齐哼了一声,鬼狐子黎奇装做未闻,忙道:“来人呀,请奚大侠士父子及诸葛庄主厅上落坐。”&>
他又转头向厅侧道:“请夫人及小姐出来。”&>
随侍大厅中四名青衣小僮,已连忙躬身领命而去,左拐子宋邦不由长长吁了口气,笑道:“呵呵,真是满天云雾一朝散,阳光普照见青天,方才为了儿女亲姻,几乎逼煞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了……”&>
五岳一剑温文的道:“稍停在剑光芒影中,在下尚希望能保持住一团和气才好。”&>
鬼狐子黎奇看了楚云一眼,笑道:“班兄说得是,不过,这也要看楚盟主及奚贤侄二人的意思如何了……”&>
楚云又浅浅啜了口茶,淡淡的道:“血,不宜流得太多,是么?”&>
左拐子宋邦赶忙向楚云使了个眼色,打圆场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自古以来,便是英雄识英雄,惺惺惜惺惺,呵呵,不打便不相识……”&>
正说话间,大厅之外响起了一阵步履声响,一个清越的语音随即传来:“黎大哥,今儿个你这大洪山可是群英满堂,龙虎聚集了……”&>
狐偃罗汉低呸了一声,嘀咕着:“少他娘的敲边鼓,群英满堂,龙虎聚集,俺们难道还担当不起么?哼……”&>
随着那清朗的语声,一个青色长衫,面目俊秀飘逸的中年文士已缓步而入,看他那股洒脱的模样,就知道这定是一位超脱拔萃的人物。&>
在这中年文士后面是一个全身锦衣,胸口刻镂着一个浮突白色心表图案的六旬老者,这老人身材矮胖,阔口大鼻,走起路来像是个大水缸在滚动。&>
一位前引的自髯管事,这时左手微伸,躬身退到一旁,鬼狐子黎奇已立起身来,指着那位青衫文土,面对楚云道:“楚盟主,这位便是老夫多年挚友青衫樵,奚老弟,这位乃金雕盟盟主浪子楚云!”&>
楚云起身长揖,道:“久仰奚前辈盛名,今日识荆,实感宠幸。”&>
青衫奚樵淡淡的向楚云看了一眼,又淡淡的还礼道:“不敢,楚大侠声威煊赫,我奚樵倒应该早点拜见。”&>
奚樵这几句话,谁也听得出其中讥诮的意味有多大,紫心雕仇浩十分机警,急忙回顾向己方各人使了个眼色,才勉强将金雕豪士们的突来之火压住。&>
楚云面上毫无表情,也不给奚樵引见自己的属下,又径自落坐不语,左拐子宋邦赶快圆场,一面请奚樵坐下,一面又边拉着那矮胖的锦衣老者道:“诸葛老,兄弟不为你引见,大约你也知道楚盟主的英名了吧?来来,二位亲热亲热……”&>
说到这里,左拐子宋邦已暗暗丢给楚云一瞥,故意笑道:“老夫面前这位朋友,楚盟主一定久闻其名……”&>
楚云只好起身,抱拳道:“正是,在下想,这位前辈一定是白心山庄庄主诸葛老前辈……”&>
忽然。一个语声有如破锣,自斜刺里插了进来:“诸葛老儿,呵呵,怎么见了俺老严眼皮子都不拉一下?莫不成离了个地方‘照子’就往高处看了?”&>
那矮胖的锦衣老人,闻言之下狠狠的瞪着说话的主儿——狐偃罗汉,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的,半晌,他大嘴一咧,声如狼嚎般道:“严笑天,算你有种,也敢坐在这里,本庄主不会与你一般无赖厚皮,错过今朝此地,咱们哪里遇上哪里算!”&>
狐偃罗汉小鼻子小眼睛挤到一处,皮笑肉不动的道:“唉唉唉,别发熊,俺知道你大庄主是为了三戟绝魂那档子事,你也不想想,俺们老相好了,那三位仁兄竞朝着俺泼皮瞪眼,这口气换了你大庄主,只怕你也咽不下去呀……”&>
诸葛图号称“白心血刃”,赋性狠辣阴毒,狡诈无比,他这时仅冷冷的一哼,勉强向楚云点点头,一屁股坐了下去。&>
鬼狐子黎奇自然看得出双方表情的生硬与不调和,他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打岔后,又笑着道:“奚老弟,令师何在?这几日来,瑜贤侄却也闷慌了吧?”&>
青衫奚樵一拂长衫,笑道:“这孩子呀?他才不闷呢,整日都往令媛那里跑,看他这几天春风满面的德性,闷慌了的倒是愚弟我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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