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时,几个围桌而坐的人是又哭又笑地叙着话。清翎让奶奶也上桌,自己则又去炒了三个青菜,外加一盘南瓜饼,凑齐了十道菜,外加一个锅子,再从前面铺子的暗格里拿出来六罐果酒,都是用高粱酒腌制的,专门留给今晚的客人。
端上果酒,一人倒一杯,清翎乖巧地待在一边,聆听他们的谈话。中间那位皮肤黑黝、国字脸的老者喝了两杯酒,眼中开始泛起泪光:“老哥哥,我们这些年活得憋屈啊!原来以为回家乡,买几十亩地,做个踏踏实实的种地人,没想到官府的税收年年加码,清溪江又年年决堤,孩子他舅舅和爷爷都没了。接到哥哥你的信,我是一宿没合眼啊,一闭眼就想起当年咱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场景。几个娃也都闹着要出来闯一闯,他娘死活不同意,可孩子们坚持要出来,这不就出来俩,留了小儿子和几个孙子辈在家。”
两个壮汉,一个叫徐靖,一个叫徐峥,正是长者的两个孩子,年近30左右,也都是方脸,看他们俩扛米的时候,清翎就知道他俩练过家子,别人三袋米,他俩五袋,还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老大徐靖,也是国字脸,只不过脸线比他爹更柔和一点,他举杯向爷爷敬酒:“我打小就常听爹说起您,钦慕不已,却一直未能得见天颜,此番终于与您见上面了,了却我童年夙愿,靖谨以此杯敬冷伯伯!”
“好孩子!”爷爷也是热泪盈眶,多年的兄弟重逢,孩子辈也都茁壮成长,怎能不激动和欣慰呢?
爷爷又问起徐家三子徐荣的近况,徐爷爷垂下了头:“孩子大前年战死疆场了,连尸首都没找回。孩他奶奶哭瞎了眼,这也是孩他娘不肯再让两个儿子出来的原因。老哥哥,我失去了一个娃,我这心痛啊!”
几个人唏嘘不已,爷爷跟奶奶也是涕泪长流,他们应该也想起了远在边关的冷二叔吧?清翎默默流泪,大兴的百姓苦啊,年底一旦再起战事,又有多少士兵会血洒疆场,又有多少白发苍苍的母亲哭晕在坟头?
另一位长者年纪更长一点,姓谷,脸略微瘦削,虽然岁月的流逝在他黝黑的脸上刻下沧桑,但他那一双不大的眼睛却依然时不时露出精光。他身边的孩子估计是孙子辈,叫谷嵩,最多十五岁,性格较为腼腆,不过眉间一道浅浅的伤疤却诉说着一个十五岁少年与众不同的故事。他虽不像徐靖和徐峥那样性格外向,但一看就是那种心里有数的人。谷嵩跟他爷爷两个要是放到人堆里,估计再普通不过了,但清翎更看好这俩人,因为别看两人静静地坐在一旁,清翎却能敏锐地感知到一种岁月永远都无法抹去的特种兵的杀气,清翎猜想,谷爷爷一定是斥候出生,武艺只怕远在徐爷爷跟徐家两个孩子之上。
爷爷浅谈了今后大致的计划,准备恢复青州、广元至关外的商业线路,目前先恢复至广元,以运输粮草为主,并讲了镇北大营的困境,以及今冬可能出现的敌情。谷爷爷一边看地图,一边敲定几个潜在的危险地点,又跟陈爷爷和自家爷爷商讨着对策。
清翎一边给众位长者倒酒,夹菜,一边暗自揣摩:“跟爷爷的这帮人厉害啊,行动划一,连他们的孩子都像经过军事化训练似的,这下我的帮手来了。”
昏暗的灯光下,一群人围炉夜话,湿润的眼眶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