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那个飞扬跋扈混沌初开花飞若梦思心徘徊的大学时代之前,我在自习室里一张曾经趴着睡觉流过口水的桌子上,刻下了这首叫做《坐在对岸》歌词。
后来和阿维一起故地重游,我特意找到了那张桌子,发现最后两行字的底下被画了波浪线,然后有一支箭头引了出来,在一片空旷的地方,箭头所指的方向上写着:
“我只喜欢最后这两句,很傻,很美……”
22
把歌完整地唱完,我小心地放下吉他,重新拿起手机来。
“喂,澎澎?”
电波维系的另一端是夜的寂静,女孩的呼吸和着风声,轻轻柔柔掠过我耳畔,我能清晰地听得到,听到女孩在深深吸气,然后咽下了潮湿在口中的液体,然后像是在做什么准备一样、紧张地、装作平静地,对我说:
“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很好的歌,很好听。”
“喂,我说美女同志,有件事你要记住啊,当初可是说好了,我给你写歌你要付钱的,现在都讲究有偿服务,你没看我现在,每天夜里给人家抓老鼠,都不免费了。”
该死!我怎么又回到老路上去了呢?怎么又开始没来由地犯二了呢?
“哦,这样啊……”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出了和我们当初在上山的时候、完全相同的对白,“那,我能不能用其他的方法来抵债啊?”
“什么方法呢?”
“这样吧,我请你来星空,好吗?”
“星空?”
“你拿着手机,别挂断,千万别挂断,现在出门,下楼去。北京现在应该是个很晴朗的天吧,我请你和我一起去看同一片星空,这样可以抵债吗?”
轮到我开始哽咽了。
北京确实是一个晴朗的夜。
透过污染的大气,天空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星星,闪烁着,和我一样的沉默。
“你下楼了吗?”
“嗯。”
“那好…你看啊…夏季星空里…最明显的是那个等腰三角形…织女…牛郎…还有天鹅座天津四…偏西一点是大角…南边红色的是天蝎…心宿二……”
这是我在山上说过的话,当初,我对阿维说的,就在澎澎负气下山的那一夜。
“看见了吗?”
像要证明什么,拼命点着头。
“可惜…可惜不是冬天…如果是圣诞夜…星空会好看许多的…”女孩的语气,就像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三颗星一排的…就是猎户座…是猎户的腰带…腰带所指的亮星是大犬座…是夜空里最亮的恒星…天狼…猎户旁边是金牛…有一等星毕宿五…还有昴星团…五边形…是御夫座…还有挨着的两颗亮星…就是双子座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放任那些含盐的液体在我脸颊恣意流淌。
模糊的视线之外,我仿佛看见不远处,同一片星空下,有一个女孩同样抬着头、仰望蓝黑色的夜空,同样紧紧握着手机、轻轻地说着心底的话,也同样的、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澎澎,”我闭上眼睛,擦着多余的液体,柔柔地说,“你知道吗?我真的感觉,你就在我身边,就好像能看到你,在离我五十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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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猫!”澎澎的声音,比手机所能负荷的更响亮。
我惊醒,回过头,寻找着发出声音的来源。
模糊的视线渐渐凝结,聚集成一个真实的投影;就在离我五十米远的地方,女孩把手机扔在了一边,放大音量,尽情地喊着:
“以后不要吹嘘你的视力有多好啦——吃胡萝卜是有益健康的——”
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千呼万唤的、心冷如冰的、彻夜难眠的、柔幻似水的、百感交结的、触目惊心的、手掌冒汗的、声音颤抖的、惊讶无言的、全心相爱的、不愿失去的,那个女孩。
星空下。
我们紧紧相拥在一起,没有距离。
滚烫的泪,冰冷的唇,迷离的眼,纯真的脸,柔软的手,起伏的胸口,还有我们曾经想要躲避却又一直在心底期盼的,那句约定:
从今以后,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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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于2000年5月29日夜时54分
终于2003年9月8日凌晨5时0分
享年叁又叁佰陆拾伍分之壹佰壹拾贰岁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