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纵身悬崖

是一张英俊的脸，英俊却写满了孤独，画满了悲哀。

    徘徊满心的慈悲，走上前，想说几句劝慰的话。素知心心有所知，摆了摆手，慢慢起身回屋去了。

    徘徊望着素知心在窗户上的剪影，内心为难，想大胆推门进去劝说，又碍于男女大防怕人闲话。她为这个青年担心，怕他自尽，又怕自己是多此一举。她想，也许人家自己开解，已经打消了自尽的念头。

    她沉吟良久，只好与侍女回屋。

    一灯如豆，灯影飘忽。徘徊让侍女向寺僧借了本经卷，但看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素知心忧郁绝望的神情。

    笛声被山风吹得时断时续，徘徊的心，也跟着一起一伏。笛声从月升吹到月落，徘徊也就跟着一夜无眠。

    曙光透过窗纸，照亮小室虚窗，姑娘匆匆洗了脸，侧耳听窗外有没有素知心的声音，却只听到别屋的门窗吱呀呀开启了，关闭了，没有素知心那间屋的动静。

    徘徊心里十万个放不下，早饭吃不下去，想了想，深夜去一个陌生男子屋内自然不妥，但大天白日在路上相逢，应该无可指摘。

    她匆匆出门，忘了山上清晨风冷，一件厚衣服也没有披。素知心没在院内，那间屋里冷清清毫无响动，细问山僧，才知道素知心早已去了长空栈道。

    长空栈道位于华山南峰东侧山腰，是在万仞绝壁上，镶嵌石钉，搭木椽而筑。栈道上下皆是悬崖绝壁，铁索横悬，由条石搭成尺许路面，下由石柱固定，游人至此，面壁贴腹，屏气挪步。长空栈道被誉为“华山第一天险”。

    在姑娘心猛地一紧，匆匆赶去，连昆仑奴都忘了带。到了长空栈道，举目望去，只见游客不多，只有十几个，都意悬悬小心翼翼在栈道上一步步向前捱。

    素知心已经上了栈道，只见他面容平静，已无悲容。姑娘放下心来，暗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惭愧。

    山风凛冽，吹得素知心衣袖袍襟猎猎作响。他忽然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背对绝壁，面向栈道下的万仞虚空，若有所思。

    徘徊再次紧张，大着胆子手扶铁索，向前挪到，力求接近素知心。

    素知心慢慢松开握着铁索的手，他身后的游客惊叫起来，一位老者颤声说道：“年轻人，抓住铁索，不要掉下去。”前面的人也被惊动，回过头来，看到素知心背手而立，都吓得三魂出窍。

    众人有些不解，还以为素知心在耍帅，都说：“抓住铁索，这里不是耍处。”

    徘徊想挤过去，但栈道路窄，前面的人挡住，过不去。

    她心急之下，大声喊：“这位哥哥，抓住铁索，不要想不开！”

    素知心漠然回望，似在神游虚空，片刻后，才向身后绝壁退了半步。

    徘徊对素知心大喊：“这位哥哥，想一想，你还有和睦的家人！”随即，意识到自己喊错了，素知心昨天说过，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其实，素知心还有一个亲人：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凌迟……但是，凌迟和素知心的妈妈灵鹊语，为了给素知心的生父报仇，把凌迟的生父凌迟处死了……因此，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无时无刻地盼着哥哥被碎剐凌迟……

    徘徊急忙改口，喊道：“想一想你还有心爱的姑娘！”素知心脸上痛苦地抽搐，低声念道：“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这首古诗大意是：过江去采荷花，有兰花的湿地里长满芳草。采了芳草兰花送给谁啊？思念的人在远方。环顾眺望家乡，长长道路看不到头。拥有真爱的人不能团聚，只有悲伤陪伴终生。

    栈道上的人现在都意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都纷纷劝解：“年轻人，这世界虽苦，可谁不苦？忍一忍，活下去。”

    “小伙子，人这辈子，都不容易，不过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大哥哥，别寻短见，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掉下去，粉身碎骨，再想后悔可来不及了。”

    素知心淡淡说道：“我是素知心。”

    众人立刻变得异常冷酷：“素知心，你还有脸活着！”

    徘徊急得都哭了：“这位哥哥，冤屈总会有平雪的一天，不要做傻事！”

    素知心长叹一声：“径万里兮度沙漠，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毁。名已毁！将安归！”

    说罢，将身一纵，落下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