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妖只用一条玄铁锁链锁住,唯有他身上有三十二条锁链,一看便知此人极为危险。
琉双不敢因为他面容稚嫩轻视他,问:“前辈可是夜魔罗?”
那少年懒洋洋抬头看她,低声轻笑:“夜魔罗?”
“前辈不是吗?”那为何会在三十五层。
少年动了动被锁住的手腕,露了个纯然的笑,道:“我不叫夜魔罗,难听,我叫夜黎。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从未在镇妖塔见过你。”
“琉双,我叫琉双。”琉双没有说出自己的姓氏,谨慎行事,眼前的少年虽然苍白稚弱,可他赫然就是夜魔罗,只不过似乎不太喜欢旁人对他的称呼。
少年很是愉悦的模样,偏头问她:“人人都不来这里,你为何会来?”
琉双说:“想向前辈请教一件事。”
少年打断她:“夜黎。”
“夜黎。”琉双从善如流,“你可知晓,上古第五条灵脉,现在何处?”
他弯了弯眼,一双银瞳光彩熠熠,略有些苦恼道:“这可如何是好,第五条灵脉?我睡太久,给忘了。”
琉双盘腿坐下,明知他大概率是在撒谎,依旧好脾气地说:“那我等你想起来。”她也没指望一来就能问出灵脉的下落。
夜黎点点头,真诚地说:“我在这里困太久了,时睡时醒,沧海桑田已过,以往的记忆日复一日模糊,若我想起来,一定告诉你。”
琉双信他才怪。
她有上辈子的记忆,记得傻乎乎的自己是怎么被宿伦大人骗得团团转的,明白妖物大多心生七窍,狡猾得要命,他们口中的话,能信三分都算多。
琉双不愿在镇妖塔荒废度日,闭眼修炼。
夜黎看了她一眼,闭眼又睡过去。
在琉双不知道的地方,镇妖塔中的妖物叽叽喳喳闹腾开,他们在这里被困了上万年,也摸索出一番生存之道。
虽然被玄铁锁着,被镇妖塔中的上古阵法压制,不能踏出一步,可是彼此之间能暗自交流,每一位守塔的仙族战士都不知道。
于是众人八卦开——
“她竟真往夜魔罗所在之地去了。”
“夜魔罗会怎样对她?他们妖蛇一族,怕是见不得女子吧,还是这么美的女子。”
“夜魔罗素了上万年,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不知她能不能活着走出镇妖塔。”
众妖越聊越兴奋。
在塔中本就百无聊赖度日,琉双的到来,如同往湖中扔下一块石子,激起万层涟漪,引得镇妖塔中妖怪沸腾。
这时候,一个慵懒的声音含笑响起:“你们很好奇?”
“自然好奇。”一只花妖回答完,才意识到不对劲。
有人脸色慢慢苍白:“夜……夜大人。”
夜黎说:“继续说,不必管我。”
然而没人敢吭声,他们惊疑不定,妖怪们暗自交流,谁也不会丧心病狂带上夜魔罗,可是他平日不出声,今日幽幽一句话,让所有人冷汗簌簌。
众人这才意识过来,他虽然妖力全失,在镇妖塔中也无法修炼,可一个上古大妖,与天地齐寿,只要法身还在,便能做很多事。
何况他还剩下一双银瞳。
当初所有仙族,都试图摧毁他拿一双眼,他只是含笑委屈叫疼,可是不管什么办法,就像无法毁去他的法身一样,也无法毁去他的妖瞳。
万年来,夜魔罗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今日醒来,竟然还兴致勃勃听他们聊天,就算他说不必管他,可其他妖怪都要炸裂了好么!谁还敢肆无忌惮谈论。他们始终记得,被关进镇妖塔最初一百年,有一只妖觉得夜魔罗已经废了,在塔中肆意羞辱他。
夜魔罗一直没什么反应,后来不知为何,那只妖全身溃烂,化作了一滩浓水。
妖蛇一族,心眼很小。
夜魔罗沉睡太久,塔里又一直相安无事,众人以为他还在睡,没想到他已经醒了。上古大妖的余威尚在,镇妖塔一时安安静静。
唯有少年略有几分冷漠的嗓音响起:“无趣。”
*
琉双浑然不知镇妖塔中妖怪们的暗潮汹涌,她修炼了两日,偶尔和夜黎聊几句天。
他性子极好,在她修炼时从不打搅她,有数次,他还出声指点。
“灵气上浮,运转周身,抱元守一,事半功倍。”
按他的办法做,果然修炼的速度更快。
熟悉一点以后,他偶尔会问她一些问题,比如:“你身上,为何会沾上妖物的血气?”
这话问得莫名,琉双忍不住嗅了嗅自己的袖子,除了淡淡的海棠花香盈袖,别的什么也没有。
夜黎闷笑:“只是曾经沾染过而已,你闻不见的,能告诉我,是谁的血吗?你也喜欢杀妖?”
琉双摇摇头:“或许……是一位盟友的血。”
她仔细回想起来,接触过的妖,除了赤蟒,只有晏潮生。
赤蟒非她所杀,应该沾染不上什么血。晏潮生在鬼王墓受过伤,许是那时,沾上了他的血。
“盟友啊。”夜黎眨眨眼,“我第一次听,有仙族会把妖当作盟友。”
“那你呢?”琉双指指自己的眼睛,“你的眼睛,为何是银瞳?”
她在《上古山海志》和《异兽传》里看到过,妖物眼瞳大多褐色、漆黑,或者罪孽滔天的血红。
银色眼瞳看起来如泉水一般干净圣洁,一如上古诸神,眼瞳中就有淡淡一层金色。
银瞳在妖族,应当也是极其尊贵的。
夜黎道:“上古妖族帝王血脉,便是银瞳。”
“你是帝王后嗣?”
“我不是,只不过机缘巧合,得君王恩泽。”夜黎看她一眼,微笑道,“上古妖族的后嗣……已然断绝了呢。”
琉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记得自己才在原主身体里醒来,被罚去九思潭,黑暗中看见的晏潮生。
彼时他眼瞳,似乎泛着浅浅的银色,可是后来她再看,他又成了漆黑的瞳。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记错了。
“银瞳,能掩藏吗?”
夜黎一愣,眸光流转,斩钉截铁笑道:“不能。”除了他以外。
琉双舒了口气,看来那日许是她看错了,晏潮生用了什么术法,想在黑暗中视物,若晏潮生是上古帝君后嗣,她上辈子就应该有所察觉。史书也说,相繇从未娶妻,从未有子。
两人相安无事又过了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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