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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栖鲸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去。
地上一片狼藉。
玻璃瓶碎得四分五裂,输液袋被勾连到,摔在地上,开口处破裂,透明液体缓慢地渗出来。
滚烫的热水,一半泼在被子上,一半洒在地上。
时屿盯着胸前衣服上的水渍,和被热水溅到、隐隐发红的手背皮肤,慢慢道:
“抱歉——我好像,高估了自己左手的执行能力。”
夏栖鲸终究是没有去。
他打铃叫了护士,紧急用冷水给时屿冲洗手背,收拾残局。
等七七八八的整理完之后,天色也差不多黯淡了下来。
他给林与千发了微信道歉,说自己临时有事去不了了,然后收起手机,回到了病房。
时屿坐在病床上看纪录片。
这是他现在唯一还能进行的娱乐活动了——因为右手手臂受伤,左手又被烫红,护士说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短时间内还是不要使用了,也不能再破皮之类,防止感染,于是左手也包了一层薄薄的纱布。
时屿无法看杂志也无法上网课,整个人被包得和木乃伊也没什么两样,于是只好僵直地坐着,面前放着平板电脑,看纪录片。
看到一集末尾的时候,困难地伸出一根左手手指去,点一下播放键,然后再颤颤巍巍地收回来。
有种诡异而流畅的机械感。
夏栖鲸看着, 噗嗤一声乐出了声。
时屿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夏栖鲸:“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看起来特像机器人,那种款式很旧、设备老化的机器人,动起来还会嘎吱嘎吱响,跟老爷车似的。”
时屿没有笑。
他把纪录片暂停,微微垂着眼睛,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彼时正是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透明玻璃窗洒进来,把惨白的床单映照得一片昏黄,暖融融的颜色,透着落日的温度。
时屿靠坐在床上,穿着苍白的病号服。
额前的刘海落下来,在鼻子上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显得安静而落寞。
夏栖鲸:“时老师,这话从何说起。”
时屿:“我知道你有急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的。”
夏栖鲸在他床边坐下来,大大咧咧道:“哪有什么事,我晚上又没课。再说了,我扭头洗个毛巾的工夫你都能把自己烫伤了,我要是多离开几步,我怕你下一步就要跳楼了。”
时屿:“你没有义务照顾我的啊,我烫伤,也是我自己没拿稳杯子,自己活该,跟你没有关系的。”
夏栖鲸有点头疼:“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我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来义务劳动,又没人逼我。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呢,等伤好了请我吃饭吧。”
他有点受不了时屿可怜兮兮的样子。
平时气场十足、骄傲惯了的人,陡然变得卑微起来,就会自然地让人心生怜爱。
总觉得是这世界对不起他,全世界都应该给他道歉。
时屿就是具有这种气场的人。
时屿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
夏栖鲸赶紧打断他:“行了别说了,就这么定了。你不回去,我晚上反正也回不去别墅,我就在这儿陪床算了。”
时屿下意识重复道:“……陪床?”
夏栖鲸:“防止你晚上要起夜啊喝水什么的,有个人照顾你总归好一些。”
时屿:“啊……”
夏栖鲸以为他没住过院,耐心给他科普道:“因为医院的护工比较少啦,而且外人照顾总归没有亲戚朋友照顾来得方便的,所以一般人住院都会需要一个陪床,病人有需要的话可以及时帮忙。”
时屿:“哦……”
夏栖鲸:“嗯,就是这样。反正今晚睡觉的时候,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喊我,我就睡在旁边床上。或者你想让彭启他们来陪你聊天的话,也可……”
时屿立刻道:“不用。”
夏栖鲸;“唔,反正就是,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喊我就好了。”
夏栖鲸在床边坐下来,给他削苹果。
其实苹果对于生病好像也没什么帮助,但是大家好像都习惯了给病人要削苹果。
苹果皮不断的话,寓意幸运,就能好得更快。
夏栖鲸刚削了一个指头的长度,忽然听时屿小声道:
“那,如果病人晚上嫌冷,陪床也可以帮忙暖被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