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柴韵又和我拉了下手,就随着我四姐出了病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但还是依稀朦胧,转瞬即逝。柴韵回到家,她爸妈问她刚才去哪了?为什么要去?怎么回来的?她都如实回答了,她爸妈听后也没有再说什么。之后柴韵又来了医院一趟,这次她是悄悄的请求学校食堂陈管理员帮了忙。陈管理员骑着自行车先是载着她来到医院,然后过了两三个小时之后又把她载了回去,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连她爸妈都不知道。她来时还带来了好几本学习笔记,从笔记中能看到基本上是每门课程,老师上课时讲的什么内容她全都记了下来,有的地方还加上了自己的思考分析。单单看着她的笔记,我就完全能够理解老师讲课的内容。由于得到了她的帮助,住院的这几天我的学习一点也没拉下。
柴韵来了两次,不仅安慰了我,还帮我补上了课程,我的心情是美美的。可也感觉到我四姐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有时强装起的笑容里也能明显看出其中的苦涩。我问了几次,说:“四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
“怎么看你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呢?”
“哪是这几天呀?”四姐坐到了我的病床边,轻轻地拉着我的手,悲伤地说:“小弟,四姐的命就该这么苦吗?”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问道:“四姐,到底怎么了?”
四姐已是满脸泪水,然后伏在我的被子上轻轻的哭泣起来,哭得是那么的伤心。长大后我也听说过,我父亲在我四姐刚出生时将她遗弃的事,知道那是因为我父亲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也是因为当时的物资匮乏迫于家庭生活压力所致。可时过境迁,这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我四姐为什么又如此难受?我四姐在文工团“倒嗓子”的事已经烟消云散,也不至于在今天引起她如此的感慨。我隐隐地感到就在我住院这短短的日子里家里一定又有什么新的状况发生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四姐在公社文工团时,与一个板胡手郑天互生情愫,只是那时他们都还小,一直也没有确定关系,更没有向家里父母通报。后来我四姐离开了文工团,但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夜晚,郑天送我四姐下班回家,可又不敢直接登门,两个人就那样推着个自行车,在村子西头的土路上来来回回。有时郑天骑着车在大安公路上漫无目的的飞驰,我四姐坐在大杠上放飞自我。有时坐在双阳河边,静静地看着肆意流淌的河水。他们尽情的享受着这独处的美好时光,外人一概不知他们之间的事。如今他俩年岁又长了几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谈情说爱的事总归要向父母讲的。郑天回家一说这事,他父母当即表示同意。郑天把这好消息告诉我四姐时,她不仅没有激动,脸上反而写满了忧伤。她不知道我父母,不,主要是我父亲可能的态度。
那天晚饭后,我四姐怯生生地向我父亲讲了这件事,我父亲刚听了个开头,就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碗摔到了地上,气呼呼地吼道:“芦竹,我告诉你,志刚一天不结婚,你就一天不能找人家。也不准你自己找,要找也是我给你找。”
我四姐还想坚持道:“我……”
我父亲两眼一瞪,说:“你什么你?你给我记住,既然你是这家的女儿,你的命就是我的。”
我父亲“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我四姐浑身直抖擞。我母亲听到了动静急忙跑过来,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忙把我四姐拉到屋外。
后来,一个漆黑的夜晚,双阳河边,我四姐以泪洗面与郑天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她做出一个决定,要给郑天一个交代,要给爱情一个交代,也要给自己的人生一个交代。那就是以身相许然后纵身跃进双阳河,让自己的爱乃至生命伴随着这不息流淌的河水奔向远方,直到永远。还是郑天有情有义,他极力劝慰我四姐,让她打消轻生的念头,并且承诺一定等着她,期待着有朝一日事情发生转机。
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得知我四姐已经自己在外找对象了,我父亲也加快了他的步伐。经人撮合一桩联姻拉开了帷幕。我大哥志刚心智不全,到了婚龄却一直无人提亲,我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直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的得给我大哥说上个媳妇,慢慢地就把心思落在了我四姐的身上。我小舅舅家儿子多,家底子薄,大表哥中华也不小了,可媒人们一看到他家的经济状况全都忙不迭地抬腿走人。年前,小舅托人上门说情,想让我四姐嫁给大表哥,说是可以亲上加亲。我父亲一听就火冒三丈,“亲什么亲,现在的亲还不够吗?我永远也不想和你们再沾上什么亲!”甚至撂下了一句狠话,“就是把芦竹扔到双阳河里喂鱼也不会嫁到他家。”这当然只是说说而已,话里既表示了不甘,同时也是因为长期以来小舅家做的一些事让我父亲太不满意。后来我大伯给他出了个主意,换亲。
换亲就是一户人家的女儿嫁给对方人家的儿子,而对方人家的女儿也嫁给这户人家的儿子。一般而言,进行换亲的家庭都是因为家里儿子有些毛病、不太健全,过了婚龄总也说不上老婆。再就是家境贫寒,娶不起老婆。这不,东边凤凰池村一户人家的儿子是一个“独眼龙”,这小子当年贪玩,范汊镇上武斗刚一结束,他就跑到街道上捡了一个废弹壳,回来后用铁钉对着弹壳的尾部使劲地敲击不料引起了爆炸,他的左手被炸得粘连在了一起,右眼也从此失明。加上一天学也没有上过,不识字,脑袋笨,性格也十分粗鲁,二十大几岁了一直也说不上老婆。他家里却有个妹子小玲才十六七岁,个子不高,人长得漂亮干净,虽然也没上过几天学,倒是聪明伶俐,勤快随和。就这样托人上门一说,双方一拍即合,我四姐就和小玲换了亲。我四姐成了“独眼龙”的媳妇,那个小玲则成了我的大嫂。可怜的郑天听到消息后几天不吃不喝的,好久好久都没有再找对象。
住院的这几天,一天也没消停,事情一个接着一个。这不,曾经的扬剧名角、龙城引江混凝土制品厂的保管员张兰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