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你,不仅要管好弟弟,还要烧饭、洗衣服、做家里田里的事,确实不简单呀。”
“我是老大,又是姐姐,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可你也只有十多岁呀,我妈和村里的其他人全都夸你呢。”
“你妈也夸我了?”
“是啊。”
“她们都是怎么夸我的?”
“说你懂事,等你长大后谁要是娶了你,肯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真的吗?我才多大呀,就说长大后嫁人的事,怪羞的。”
“她们只是这么说说而已。”
“那也太夸张了吧。”
两个人东拉西扯,你一句我一句的,既说村里的,也说外面的;既说眼前的,也说长远的。
雪月问我:“对了,你长大后希望做什么?”
我漫不经心地答道:“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不是瓦匠就是木匠呗,还能离开这片土地吗?”
“也别这么想,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我不假思索地说道:“还有就是做干部。”
“什么干部?”
“大队干部就行,公社干部更好。”
“为什么想到要当干部呢,你想当官呀?”
“也不是,就是看到他们最舒服。什么活也不用做,不像村里人那样成天累的像个牛似的。他们有自行车,衣服上也没有污渍,还能到处吃别人家的饭。”
“哈哈,这算什么呀,你就没有点别的想法了?”
“这还不够吗,还要什么想法?”
“我是说你未来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当然是为实现共产主义奋斗终生了。”
“共产主义是我们的奋斗目标,这需要一代代人的不懈努力。但是为了实现这一崇高理想,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脚踏实地去做些什么,这就是我们的具体理想。”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说:“说句心里话吧,我最想做的就是当老师,做小鸽子老师那样的老师。”
“当老师好呀,可为什么呢?”
“不知道,我就是想学习,自己学,也教别人学。”
“那你就好好学习,将来准备上大学。”
我有点惊讶,说:“上大学?只是听说过,想也没想过。”
“为什么不想?我爸爸就是大学生,听我爸说大学就是学大学问的地方,像我们现在在学校里一样。”
我兴奋地说:“嗯,只要是上学我都喜欢。”
这天,天已经很晚了,她的三个弟弟早已入睡,而明环因为谈了个对象出去约会迟迟的还没有过来。雪月因为要等着明环的到来才能关门上锁,这样我就陪着她坐在堂屋里继续地聊着。这次我谈了去龙城参加全市优秀三好学生代表大会的所见所闻,开诚布公的谈了对龙城、对城市的感受,甚至还谈到了对那个“杨春霞”的印象,交谈中流露出了强烈的对美丽美好的追求以及城市生活的羡慕和向往。
雪月:“我早就听我妈说过你家的事,都怪你爸爸重男轻女,要不然到现在你们全家都还在上海呢。”
“即使不在上海也是在龙城吧?”我苦笑了一下,说道:“还不一定呢,不回乜家厦说不定还没有我呢。”
“去你的,你也信这个?还是学习尖子生呢,怎么一点科学概念都没有。有没有你和在哪里没关系。”
“我知道,只是说说而已。”
“其实农村有农村的好处,简单、朴素、过得真实。但是农村的贫穷、落后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每次去我爸爸那里就都不想回来了。”
“鞍钢很大吗?”
“大得狠,可能我从来就没走遍过这个钢城。”
“那里好吗?”
“当然,到处朝气蓬勃的,看着那里的人们,我都浑身有劲。”
“你爸肯定是要把你们调过去的。”
“快了,我爸爸正在办。”
“真好,你要进城了,而我可能要在农村生活一辈子。”
“为什么要这样想呢?你现在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一样可以去城市里生活工作,还可以做你喜欢的职业当老师呢。”
“是吗?”
“当然。”
“那就太好了。”
“那咱们一起加油,争取今后都能考上大学。”
“好。”说完,我们俩还煞有其事地拉了下钩。
这段日子从夏到冬,且长且短,长的是经历了几十个夜晚的风风雨雨,雪月的那些青春激越、昂扬向上、催人奋进的美好印象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短的是从此过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见面了。她去了鞍钢,再也没有回来。我去东江中学、金川中学上学住校,学习紧张得也是很少回到村里。但这些却是我平生第一次与一名同龄女生谈论大学、理想、志向甚至婚姻人生。尽管都很懵懂又很肤浅,依然意味着我这样的一个农村少年,在身体发育成熟的过程中思想也在逐渐发展,认识问题和思考问题的角度、广度、深度、维度都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犹如一个人在茫茫的沙漠戈壁上行走,翘首仰望夜空看到了大熊星座里的七星。也犹如一艘在汪洋大海中行驶的航船,看到了远方岛礁上灯塔发出的微弱的闪光。
理想和希望的巨大力量在引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