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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这最后一张能不能给我小弟志强拍一张小照呀?”
校长公公楞楞地看着我大姐,说道:“志强,他不是在草庵学校吗?”
我大姐直点头,说:“是呀,他从来没拍过小照呢。要是能拍张小照,不知能高兴成啥样呢。”
“那么远呢,怎么去呀?”
“就让师傅和我一起走过去呗。”我大姐转头朝向照相师傅,说:“行吗,师傅?”照相师傅只能点点头。
校长公公说:“梅子也在草庵学校呀,可只能再拍一张了,让谁拍呢?”
我大姐一下子也想起来了,梅子就是她的小姑子,和我一个班呢。
“哦,那就让梅子拍吧。”
最后还是校长公公拍了板,他说:“算了,还是让志强拍吧,梅子以后有机会再说。”
就这样照相的师傅跟着大姐来到了我所在的草庵学校。
大姐一看我当天穿的衣服是补丁摞补丁,实在是无法入相。大姐和照相师傅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我现在赶快跑回家去换上过年时才能上身的新衣服,然后再去村子西头的电灌站碰头。之所以选择在电灌站,是因为那里是全村唯一的一座钢筋水泥建筑物。
我去向小鸽子老师请假,说:“老师,我请会假。”
“请假干什么呀?”
“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现在正在上课呢,你回家干什么?”
“我大姐让我拍小照。”
“拍小照?那就拍呗,为什么还要回家去呢?”
“因为,”我支支吾吾的说:“因为,我要回家换新衣服。”
小鸽子老师明白了,她摸着我的头说道:“哦,是这么回事呀。那你快点回去吧,结束后再来上课哈。”
“嗯。”
我飞跑着回到了家。母亲见到我突然回来,问清缘由后迅速给我找出了新衣服,然后也跟着我跑到了村子西头的电灌站。这时大姐与照相师傅已经来到这里。我坐在电灌站水泥栏杆上,拍摄了平生的第一张照片,一张2吋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我昂着头,脸上全是幸福的微笑,一个满满的阳光男孩的形象。我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高兴,一路跑着回到了学校继续上课。
大姐比我大14岁,她是家里最大的,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这一头一尾的,大姐对我特别怜爱,我对大姐的感情也很深。
记得听我母亲讲过,全家刚从龙城回到乜家厦时村里正在兴办大食堂,我大姐每天都感到自己的肚子扁扁的、饿饿的,她就以为大食堂里可能会有什么好吃的,很想去大食堂里吃一顿饱饭。有一天就怯怯地向我母亲请求能允许她自己去吃一次大食堂,我母亲看着饿坏了的大女儿,默默地给她准备好了碗筷。经母亲同意后,大姐像村里的大人们一样,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在大食堂里排队打饭。打回来的却是不见一丁点油星子的烂炖胡萝卜缨子。这是大姐自己要去食堂打回来的食物,所需费用会从我家的食堂定量里直接扣除的,即使食物再次她也不能浪费的。我大姐一个人坐在小桌子旁就那么一点点的把胡萝卜缨子往嘴里送,眼泪和着胡萝卜缨子一起吞进了自己肚子里。
我大姐上过学读过书也特别懂事,18岁那年入了党后来还当上了大队妇女主任。她不会骑自行车,每次去参加干部会、党员会,都能见到她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在大路上快步如飞地走着。
生活总是不停地在与坚强的人过招较劲。在村里人的眼里大姐出息了,但大姐也承受了常人未曾经历的磨难。20岁那年大姐因为急性阑尾炎发作而住了院,手术过后,不知因为什么,范汊卫生院的那个主刀大夫和我父亲说了一番话,竟让我父亲蹦高似的离开医院回到了乜家厦。我母亲不明就里一个劲的催问着:“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呀?”
我父亲一直在低头叹气,说道:“这可怎么好啊?”
我母亲一直在追问:“说呀,到底怎么了?”
在我母亲的一再催促下,我父亲这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那个主刀大夫说,我大姐得了这个病,虽然做了手术但之后仍然会女变男身。嘴上长满胡须不说,身高也要窜到大门框那。
我父亲叹气道:“这哪还是一个女孩子嘛?人不像人,不是成了一个怪胎了吗?今后还怎么嫁人呢?丢死人了,还不如丢掉双阳河里喂鱼去。”
我母亲一听急了,说:“今后不许你再这样说大姑娘,就是长个毛猴子样,也不许嫌弃她。嫁不出去,那就留在家里。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永远是我的女儿,她的命我做主。”
听到母亲这么说,我父亲除了无尽的叹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对此我大姐一无所知,出院后照样到处开会做事。我父母虽然成天提心吊胆的,但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原本还担心她今后嫁不出去了呢,不曾想由于我大姐出落得水灵,又很端庄得体,还是个党员干部。那个当校长的老公公在一次公社开会时遇上了她,一见就非常喜欢,之后就托人介绍保媒。我父母把大姐的情况对他和盘托出,他也只是说了句,“胡扯,没有科学依据。”然后一笑子之。到底人家是校长,是知识分子,凡事讲科学。我大姐结婚后依然如故,来年一个健康的女儿也随之呱呱坠地。
我父亲说的也只是气话,在家里的七个儿女中,他最中意的就是我大姐和二哥了。大姐的自我奋斗、二哥的全面发展都给这个家庭特别是为他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