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幸而这些时日我们忙着整理太太的陪嫁院子,好些家具陈设已经送了过去,应该抄不到那里。二房剩下的家私都在梨香院了,如今是不是再赶着送点金银细软出去?太太的院子在城里太打眼,不如送去大兴庄?”
探春叹道:“大嫂子,到了这副田地,人要紧还是钱要紧?二姐姐贴身的东西不打眼,带出去就带出去了。若是送得多了,回头有人再弹劾咱们转移资产,又是一桩罪。先保住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好林姐姐这次回南边,她预备着常住,金银细软都带上了。二姐姐的事交给你同兰儿,老爷留下的分家文书呢?给我拿上。我带着平儿找大娘同琏二哥哥去,这会子耽误不得。”
李纨也是慌了神,听了探春的话方回过神来,匆匆取出一个匣子递给探春,道:“太太后来同大太太说了,二房如今伺候的人也都带走。这匣子里是分家文书、二房下人名册同身契。老爷同宝兄弟的私产,还有太太和林妹妹的嫁妆单子,都是她们各自收着。”
因邢夫人小鸡肚肠素爱计较,王夫人当日代表二房也没要多少下人,只留了二房用惯贴身伺候的。邢夫人将剩余人手接过去后,以节俭为名,找牙人都发卖了。当时王夫人、李纨、黛玉还和探春一起感叹过,他们这等人家,自来都是买人进来或者放人出去,何时卖过人?邢夫人当家还不如凤姐,一点子体面都不留了。
探春将匣子接在手里,便带着平儿巧姐跑回了邢夫人上房。侍书翠墨都打定了主意,紧紧跟着奶奶。只见邢夫人上房内,休书放在炕桌上,凤姐躺在地上,下身的血将下身的姜黄马面裙都染红了,也无人管。
平儿和巧姐扑过去跪在凤姐边上哭泣,探春则匆匆将南安太妃送来的噩耗交代了。邢夫人同贾琏惊得如遭雷劈,站在那里抖得如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探春也不废话,对贾琏道:“琏二哥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赶紧给大爷和珍大哥哥送信罢。”
贾琏便叫了心腹兴儿去宁府给贾珍送信,又要亲自去回贾赦。探春拉住他,从炕桌上拿过休书说:“琏二哥哥先速速在这休书上加上几笔,把巧姐给凤姐姐带走,并送五千两银子给她母女过活。还有平儿,原是凤姐姐的陪嫁丫头,叫她一起带走。”
贾琏惊道:“这是做甚么?平儿肚子里还有我的骨肉呢!”
探春急得直跺脚,叫道:“锦衣卫已经在路上,凤姐姐被休就不是贾家长房的人,你将巧姐和平儿给她,还能跟着一起逃过一劫。五千两银子给她们傍身,总好过被抄了去充公罢!平儿要是进了大牢,这身孕不定保得住保不住呢!”
贾琏已是六神无主,只得听探春的话,急急取了文房四宝来,提笔往休书上加字。探春这里也就着纸笔,替迎春伪造了一封同张家次子的婚书。又叮嘱道:“琏二哥哥,千万说给大爷听,二姐姐已经同张家次子定亲,不是咱们家的人了!大娘也记好了,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邢夫人急得直跳脚,问道:“那我呢?我怎么办?三丫头,你别只想着二丫头,你也替大娘想一想!”
贾母一去,宁荣两府外院就是贾赦最大,内宅就是邢夫人为尊,抄家这等事别人还能想办法,她如何想办法?
探春无话可回,贾琏则边写休书边道:“三妹妹,索性写五万两罢!”
探春捧着刚写就的婚书吹干墨迹,因说:“凤姐姐的嫁妆梯己,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万两,哪有休妻还倒贴的!琏二哥哥听我一句劝吧,都这个时候了还贪心,当心五千两都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