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话,前儿三妹妹回门说起孙大爷的品行,跟他一起过活才是受罪呢,如今倒落得清净。我适才瞧着,菌儿也好,继业也好,都是极好的孩子。今后三妹妹用心教导,抚养侄儿嗣子成才,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探春擦了眼泪道:“宝姐姐说的是。其实到了这个田地,我倒不觉得苦了。且仔细一想,孙家大爷原同大老爷交好,开始议亲求的是二姐姐。因大老爷胡来,这门亲事才落到了我身上。不是我说,得亏是我嫁过来了,若是嫁过来的是二姐姐,说句不吉利的话,只怕躺在棺材里的就是她了。”
宝钗和宝玉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宝玉更是落泪道:“就譬如宝姐姐家的香菱姑娘,落到薛大奶奶手里,不到半年的光景,就被折腾没了!若二姐姐嫁过来,能撑到一年便是她命硬了!”
宝玉同宝钗一想果然如此,因探春说起被薛蟠之妻夏金桂折磨致死的香菱,三人又不免落了几滴泪。还是宝钗先用帕子拭了泪,叹道:“三妹妹倒是会开解自己,如此,我们也可稍稍安心了。至于搬去城外的事儿,三妹妹守孝本也不能出门,住哪里不是住。等你搬过去了,好歹叫人往各家亲戚处送个信,我去认了地方,逢年过节送年礼,若是得了空过去看你也使得。”
探春忙道:“那是自然。宝姐姐若能来瞧我,求之不得。”
宝钗又道:“那刘姥姥看着倒是个实诚人,三妹妹明明自己有两个田庄,却新买了庄子去与她做邻居,也是为了有个照应罢!”
探春点头道:“可不是这话,我活了这么大,哪里知道田怎么种?虽然孙家田庄有阮管家,我也有张材王兴两家陪房,可身边再有刘姥姥这么一个信得过的老人家,我心里才踏实。”
薛宝钗笑道:“又说笑话了,哪里就劳动你亲自种田了?就算你搬去乡下,也是把酒话桑麻,还来就菊花,再风雅不过了,到时我们都要羡慕你自由自在呢!”
贾宝玉本来想着,探春本就遇人不淑,不料骤然新寡,存了一肚子哀伤,却不料探春同宝钗都比自己看得开,不禁又感叹:“我只恨老天世道如此不公,非要莫名生出事端来折磨你们这样娇弱的女孩儿家。三妹妹如此境地却如此开通豁达,实在令我惭愧。我虽生了个男儿身,却只是个须眉浊物,不及你们闺阁女儿一星半点。若三妹妹生成儿子,老爷不知道多欢喜呢,偏叫我糟蹋了!”
探春忙道:“二哥哥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心地良善,就已胜过人间万千。至于我生成儿子的话,从前我自己也说过的,只是求二哥哥今后莫要再说了。生成女儿是我的命,被折腾着嫁了一次孙绍祖,就当是我命里的劫数。我已完此劫,你莫要再来招我,教我变做儿子,替你顶替门户!”
贾宝玉被探春说得笑了起来,薛宝钗亦笑道:“宝兄弟只是无用而已,倒是不招人嫌。”
探春想了想道:“二哥哥你且先出去陪老爷同琏二哥哥罢,或者同菌儿讲些上学的事也行。我这里有几句话单独同宝姐姐说。”
贾宝玉不甚乐意,拗不过探春只能恋恋不舍去了。薛宝钗便笑道:“你有什么体己话要同我说,连你二哥哥都听不得?”
探春亦笑道:“宝姐姐,算来你今年也十九了,你的终身大事是个甚么打算呢?这话可不是体己话,连二哥哥都听不得!”
薛宝钗顿时红了脸道:“好个三丫头,出了阁果然不一样了,什么话都敢说!哪怕这里无人,这种话也是好来问我的么!婚姻大事,自然有我妈妈作主!且我上头还有哥哥呢,那里是我能议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