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的筹划一一说了,又对王夫人道:“太太容我放肆一回,一会儿见了老爷,我还想同老爷说,不如叫环儿也跟我去庄子上念书吧!”
王夫人不禁踌躇道:“环儿有爹有娘,家里家塾也有,使唤的人也有,却要跟着出了嫁的姑奶奶,哪有这个道理?”
探春也知自己所求不妥,只是觉得贾环从前跟着赵姨娘,已经养废了一半,所以才想要试一试。王夫人这么一说,她也只能道:“太太说的是。”
王熙凤素来觉得探春是个人尖子,倒想卖她一个好,便说:“论理我不该这么说,可环儿也真是个没气性的!正经老爷太太的教导不听,哥哥嫂嫂的话也不往心里去,明明是主子,反叫奴才教的歪心邪意。跟着那等人,自己不尊重,要往下流走,安着坏心,还只管怨人家偏心,能学出什么好了?眼看环儿也满十四进十五了,还不如跟着三姑奶奶,能学出个人样来。”
薛姨妈和薛宝钗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贾环亲爹嫡母生母都在贾家,还有贾母这个祖母在堂,跟着出了嫁的姐姐过活实在不成样子,也只能不言语了。
还是探春红着眼眶道:“只求老爷太太今后多看顾环儿吧!他既大了,再跟着姨娘也不合适。不如把他挪出来自己住,身边放两个得力的丫头照看。琏二哥和二哥哥有空也多管教他,叫他好生念书。”
王夫人和王熙凤都答应了,贾琏便传话进来,说外头已经写了过继文书,要带着贾菌和孩子进来给探春请安。王夫人等恐人多贾菌腼腆,便都回避到隔间,只探春在正屋厅里坐了,才叫贾琏带人进来。
一时贾琏来了,身后跟着林之孝家的,怀里抱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探春一时先接过来,看此子生得虎头虎脑,浓眉高鼻,一双眼睛如黑葡萄一般,便喜欢上了。只是有些黄瘦,想来各家轮流照顾未必周到,自己给他好好调养就是了。
探春逗了逗孩子,便叫过孙妈妈,同林之孝家的一起带着孩子去安置。贾琏将过继的文书交给探春收好了,贾菌便上来给探春请了安。
探春看他比先时长高了好些,也瘦了好些,身上的衣服并不华丽,却洗熨得干干净净,点了点头,柔声道:“菌儿这些日子还同兰儿一起上学念书么?家里如今还有甚么人?”
贾菌恭敬道:“家里父亲原走得早,只余我和母亲相依为命。不想我无福,如今方领略到何为子欲养而亲不待。琏二叔替我安排了母亲的丧事,下葬后我便回学堂念书了。兰哥哥一向照应我,还给我带吃食衣物。家里就是我同一个周妈妈,原是我母亲身边的大丫头,过了花信之期也不想嫁人,就一直留下来照顾我们母子。”
探春便问:“我如今要搬去乡下住,想接你过去,你这周妈妈也可同你一处。若是你想在家塾继续读书也可,若是想我给你找个先生教你读书也可,你愿不愿意呢?”
贾菌来前已得了贾琏吩咐,拱手道:“姑母厚爱,侄儿不敢推辞。只侄儿并不想改换门庭,做人家的嗣子。”
探春笑道:“我也并没有这个意思,孙家有继业一个嗣子就够了。我是你的姑母,你是我的侄儿,又何必非要逼你认我做母亲?你和继业做表兄弟也很好,又何必非要做亲兄弟?”
贾菌忙道:“多谢姑母提点。继业尚未出世父亲便病故,母亲又弃他于不顾,如今姑母愿意收留,与他便是再造之恩。侄儿侥幸读了几年书,人伦道理还是懂的。家塾有兰哥哥,侄儿也想同他继续做同窗。将来继业大了,姑母若不嫌弃,侄儿这个做哥哥的,也愿意帮着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