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王夫人不想探春如此果决,又哀哀哭了起来:“三丫头才十七啊,就守着两个孩儿一个姨娘并一屋子丫头婆子过下半世么!你我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统共两个女孩儿,宫里的娘娘不必说,要见一面也难,如今三丫头又是这般!还有我苦命的珠儿,早早抛下我们去了,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报到我头上也就罢了,如何儿女都这般受罪!”
贾政听了,那泪珠更似滚瓜一般滚了下来,却只能自己背过身去拭了,强忍着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你趁早宽些心,老太太还不知道信呢!你和琏儿媳妇商量着,瞅个空慢慢告诉老太太,别唬着老人家,吓出个好歹来。”
那边贾琏告诉了王熙凤并其心腹陪嫁丫头,亦是贾琏的通房平儿。
凤姐两眼直直地呆了一阵子,也落下泪来道:“我原说咱们家的姑娘们,宫里的娘娘不算,就数三姑娘是个尖儿,心里事事明白,不过是言语谨慎。她又比我知书识字,更厉害一层。太太虽然面上淡淡的,皆因是赵姨娘那老东西闹的,心里却是和宝玉一样疼呢。前儿孙家来求二妹妹我便说不妥,你说此事自有大老爷做主,我也就没插嘴。不想这孙绍祖灌了黄汤没了王法,竟摸去园子里冲撞了三妹妹。甚么酒后乱性,放他娘的屁!分明是姓孙的没瞧上二妹妹反倒瞧上了三妹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借酒装疯全了他的私心!偏偏三妹妹女孩儿家就是吃亏,明知姓孙的不是好人也不得不嫁,上哪儿说理去?这会子倒好,不上半个月,新妇变寡妇!难不成三妹妹要为了这么个畜生守一辈子?我都替她叫屈!”
贾琏将探春的意思说了,也叹道:“三妹妹才十六,这成婚也不到十日,居然就打算在孙家守着,我瞧着心里也过不去。若是为着三妹妹好,守个三年孝期,闷声不响找一户殷实人家再嫁了也不是难事,便是嫁远一点也无妨,何苦耽误她一辈子!只是家里有珠大嫂子,当着老爷的面儿,我实在说不出口。不如你过去劝劝她,只怕她是跟着大嫂子读书读傻了!”
凤姐嗤了一声道:“你做哥哥的说不出口,难道我做嫂嫂的就说得出口?你也知道家里有珠大嫂子,可大嫂子你一年能见着几回?倒是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没了自家男人,我若劝三妹妹改嫁,拿什么脸面见大嫂子呢?再说了,老太太也就罢了,老爷会愿意?宫里娘娘封的可是德妃,这个德字打哪儿来呢?娘家嫂子守节,娘家妹妹改嫁,这是哪门子德行?”
平儿也道:“二爷在外头最会替人着想,怜香惜玉的就怕委屈了人,如何回到家来,就只会给二奶奶找麻烦,这也太难了!”
王熙凤当日嫁过来也陪了四个丫头,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就剩平儿一个。凤姐为人善妒,偏偏贾琏好色,不得已将平儿开了脸,做了通房丫头,这平儿虽时时替贾琏在凤姐跟前遮掩,心里却仍是认王熙凤为主,最是忠心不过。
贾琏对着娇妻美妾无奈道:“你们两个总是一条心,我说不过你们。本是你替三妹妹叫屈,我才说了这么一嘴,不想又挨你一场骂。好也是你,歹也是你,总是我里外不是人。”
凤姐撇撇嘴道:“二爷不是说,老爷应承了三妹妹,要带赵姨娘和环儿去孙家帮忙料理丧事么!二爷把心放到肚子里,这话轮不到我劝,赵姨娘自然会开这个口。到时候即便老爷太太大嫂子知道了,也怪不到你我的头上。三妹妹在家时虽则面上和赵姨娘水火不容,皆因赵姨娘不识抬举闹的。说到底,总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寡妇改嫁这种话,合该亲娘开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