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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妇咬着牙垂下头,眸中划过一道杀气。
她缓缓一笑,说道:“那也好,我丈夫名叫赵弃,可不过只是营中一小将,不知能不能寻到。”
宇文玉移开目光,看向沈若华,启唇道:“那烦请郡主去一趟将军府,将此人的名讳、和她所言通通告知我祖父,待我们散了,我再领她回去见祖父。”
沈若华会意颔首,扭身离开。
农妇目光晦涩,垂首轻声说:“那民妇也不在这碍姑娘们的眼了,民妇在楼下等候小姐。”
说罢,她提步也离开了雅间。
待雅间的门合上,宇文玉才长舒了一口气,脚下趔趄,险些摔坐在地。
正巧站在她身侧的女子出手搀了她一把,“没事吧,怎么了?”
宇文玉站稳了脚步,缓缓摇摇头,“我没事。”
她撤开手后,宇文玉就垂下了手臂,转身之际,一张绢帕从她袖笼里掉出,落在女子脚前。
她喊住宇文玉,“宇文小姐,你的绢帕掉了。”
她弯下腰将绢帕拾起,拍了拍上面的灰,笑着递还给宇文玉。
宇文玉看着那绢帕皱起眉,讷讷的应了一声,伸手把绢帕拿了过来。
她抚了抚上面的纹路,嘴唇轻抿。
这帕子她什么时候戴在身上的?
沈若华快步走下楼梯,候在楼下的小厮笑着上前来迎,却见她脸色紧绷,抬着团扇挡住了她的动作,拎着裙摆径自离开了天鹤楼,走上了停在巷子边的马车。
蒹葭坐在前室上正百无聊赖的打盹,蓦地见沈若华回来,忙跳下了马车。
“小姐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沈若华眉头紧锁,踩着小凳便要上去,身子刚探入一半,便听后头传来呼喊。
“郡主!郡主请留步——”
蒹葭扶着沈若华的背,闻声回眸看了一眼,指尖蜷缩了一瞬。
沈若华眼中神色稍沉,抬了一半的腿缓缓放了回去,收敛了神色,别过头看了过去。
她面露疲态和不适,语气却温和的问道:“你还有何关于你丈夫的细节,要我告诉将军的?”
农妇慢慢走了上去,“民妇是想来和郡主道谢。”
她正想凑上去,便被蒹葭拦住了去路,她瞳孔微缩,有些畏惧的往边上站了站。
沈若华抬手搭上蒹葭的肩膀,纤长的指尖敲了敲,示意她退到边上。
她面不改色的站在小凳上,垂眸看着农妇,说道:“我无非也是替她带句话,你不必如此客气。关于你丈夫的细节,你可否告知一二,我将这些转告给将军,兴许能好找些。”
“如此麻烦么?”那农妇面露犹疑,她捏着衣裳下摆,许久才咬牙说:“要不,民妇跟着郡主一起去吧。”
沈若华袖下指尖微颤,面上神色不显,温和道:“那也好,那你上来吧。”
农妇冲着她笑了笑,在二人转身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眼中浮上一丝得意。
没想到进展的如此顺利。
她如此想着,手搭着车壁,便要走上。
谁料隔着一层车帘,里头传来蒹葭慌张的呼喊:“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她上车的动作一顿,舔了舔唇瓣,撩起车帘,担忧的说:“出什么事了?郡主?”
只见方才便神色有异的沈若华,现下咬着唇,一脸痛苦的倚靠在车壁上,指尖用力按压着颞颥。
蒹葭焦急的从马车内走出来,“小姐这是又头疼了。我得先带小姐回府去看大夫才行。对不住,我不知你和小姐有何约定,但现在我必得先送小姐回府才行。”
农妇愣愣的从小凳上走了下去,眼睁睁的看着蒹葭将小凳收回马车上,跳上前室。
沈若华撩开帷裳,脸色苍白,一句三喘,“待我、咳咳,待我回府,再让人、去将军府传话,抱歉……”
“小姐你别说了,您忍忍,奴婢马上送您回去。”
主仆俩一唱一和,还没等那农妇反应回来,马车已经驶出去老远了。
她快步跑到巷子口,看着马车边摇晃的帷裳,有些担心的捏了捏拳。
马车驶离天鹤楼,沈若华才将嘴边的绢帕放下,脸上伪装出来的难受也消失无踪。
片刻后,车帘外的蒹葭低声问她:“小姐,是回府还是……?”
“先回去,你带我的口信去一趟荣王府。”沈若华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透过帷裳的缝隙瞥了一眼天鹤楼的方向,唇上的口脂被她紧张的抿没。
“方才那个女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燕赤的探子。”
蒹葭背脊一凉,脸上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她用力甩了甩马绳,走最短的路回了将军府。
她忐忑不安的回到院子,身心疲累有些昏昏欲睡,她强打着精神支撑了半个时辰,便听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沈若华以为是蒹葭传了信回来,立即起身去迎,谁知见到的却是霍孤。
沈若华脚下步子一停,对他突然出现,表现的十分诧异。见他额上遍布着汗珠,脸上神情阴郁,朝她走来时,不可避免的叫她察觉到心颤和怯意。沈若华身子往后倒了倒,脚下却生生一步也未动过。
她抬起双臂,等被他用力拉扯进怀中,眉心下意识的拧了拧,手臂却顺势环了回去。
她贴在他胸口,能听见他非正常的心跳,也能从他的焦虑中感觉到他的惧怕和胆怯。
沈若华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失笑说:“怎么了霍孤,蒹葭又和你夸大了什么?我什么事也没有,那个燕赤探子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伤人。你堂堂一个大将军,这都想不通?”
霍孤将脸埋在她颈间,须臾才抬起,沈若华见他通红的双眼,登时便急了。
还未等她开口,霍孤便嗄声说:“你碰她了吗?昭昭?”
沈若华一怔,“碰谁?那个探子?”
“嗯。”
沈若华见他面上难掩的悲伤和担忧,也认真的回想了一阵,而后摇摇头:“没有,我没碰过她。”
“小姐——”
蒹葭从门外奔了进来,在看见霍孤身形之时,停住了脚下的步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收敛面上的焦急和担忧,颔首跪下,“王爷,属下已经把大夫找来了。您……您要不先在外面等——”
“闭嘴。”霍孤目不转睛的看着沈若华,呼吸微沉,“把大夫带进来。”
“可是小姐她——”
蒹葭和霍孤扫来的阴冷目光撞在了一起,到了嘴边的话哽在了喉间。
停在门口的大夫试探着走了进来,他脸上蒙着厚厚的白巾,目光触及霍孤拉着沈若华的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若华看着那大夫的打扮,更加不明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脸迷茫的被霍孤拉到榻上坐下,那大夫埋着头走了上来,先是替她诊脉,继而问道:“请问郡主,可有触碰到那位身……那位衣衫褴褛的农妇?”
大夫吞了口口水。
沈若华拧眉,“我没碰过她,但和她共处一室,待过大约半个时辰。”
大夫识趣的没再多问,目光迟疑的看着霍孤,低声道:“王爷,现下时间太短,草民诊不出什么,或许……要再等三四天才行。”
“等什么?”
沈若华烦躁的打断了他,想甩开霍孤拉着她的手,却怎么也挣不脱。
霍孤与她十指相扣,紧紧攥着,声音低哑:“昭昭,你乖一点好不好。”
沈若华对上他的双眸,有一瞬的哑言,停了动作,叹道:“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找大夫来?和那个女人有关吗?”
蒹葭喘息不匀,红着双眼,忍不住开口:“小姐,方才王爷在天鹤楼抓到她,她当场自尽,带走时我们发现她身上有许多疙瘩……”
“那个女人已经染了瘟疫一个多月了!她还把贴身用过的绢帕偷偷放在了宇文玉和公孙岚的袖笼里。大夫说这瘟疫极易感染,所以小姐……”
沈若华脑中嗡了一下,眉头蹙起,颤声复问:“瘟疫?什么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