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戚的血。
她咬着牙,将匕首放回刀鞘中,放进了袖笼里。
公孙卿安静的看着沈戚的动作。
她方才凑近时,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和一年前帮她脱身的那个姑娘,长的有几分肖似。
只不过那位姑娘温柔似水,这个男人方才看她时,眼底却带着杀气,叫人毛骨悚然。
这感觉除了在见九皇叔的时候,还是她第一次在另一人身上感觉到。
时至现在,公孙卿已经知道是她误会了沈戚。
这个人好像是来救人的,而非是公孙婉的同党。
她被关在这木箱子里半个多时辰了,憋闷的窒息感让她越发警惕。
她是希望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从这里脱身,若实在不行,在宫宴上揭发公孙婉也好。
只是她担忧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故而烦躁驱使她划了那一刀。
公孙卿捻了捻指腹,心想既然是她的过错,必定要找机会道歉才行。
她沉思这么一段时间里,沈戚成功撬开了另一个红木箱的铜锁。
他满怀着期待打开,却在看清那人的脸后,彻底的失望了。
沈戚讷讷的站起身,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的微光。
方才那两个宫女说,有两个女子被公孙婉装进了箱子里。
可是这里两个女子,没有一个是沈若华!
是他想错了!
那他的妹妹现下究竟在哪里?
沈戚压抑了许久的负面情绪,再无法隐藏。
公孙卿被他周身散发的阴鸷和冷气惊的回过神来。
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去,见沈戚根本没有动另一个箱子里躺着的女子,就大致猜到这里两个,都不是沈戚想要找的人。
公孙卿想了想,正打算开口劝说,殿外就传来一道声音。
公孙卿警惕的看过去,手迅速摸进了袖笼里的匕首。
来人正是段邢,他踏进内殿,见屋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他凝神一看,颔首行礼,“八公主。”
“你是谁?”
公孙卿刚刚发问,沈戚就转过了身子,段邢这才发现,他脸色难看到极点。
“华儿不在这里。”
他强忍着颓然,想开口让段邢替他寻人。
段邢连忙道:“我就是来替王爷告诉将军。县主已经找到了。现下已经被王爷带去皇子宫观礼了。”
沈戚眼里的玄色一空,渐渐恢复如初的清冷。
“华儿受伤了吗?”他捏了捏拳,问道。
“将军放心,王爷说县主一切都好,只是迷了路。”
“皇子宫的拜礼已经过了一半了,料想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搬走殿中赏赐的物什。”段邢看了一眼公孙卿,问道:“只有八公主一人被掳到此处了吗?”
公孙卿摇了摇头,指着箱子说:“这里还有一个人,公孙婉喊她宇文玉。”
沈戚得知沈若华平安,也恢复了往日的镇定,皱着眉道:“是老将军的孙女。”
段邢走上前道:“事不宜迟,还是先把人带走,请太医来看看才是。”
宇文老将军是沈戚的老师,沈戚也常听他在边关时怀念自己的小孙女。
沈戚没想到,他误打误撞,竟然把他恩师的小孙女救了下来。
沈戚从边上的箱子里找到一件外袍,他让公孙卿替宇文玉披上,才隔着外袍打算抱人。
公孙卿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道:“你手臂受了伤,清风殿离最近的空殿有不小的距离,定会拉扯你伤口更加难受……要不——”
段邢方才没注意到沈戚受了伤,闻言立即上前,顶替了他的位子,将人抱了起来。
“将军,事不宜迟,还是先走吧。”
“去我的住处吧,那里人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沈戚和段邢一致同意,沈戚重又将两个木箱锁上,四人一道离开了内殿。
段邢抱着昏迷的宇文玉从窗牖越了出去,沈戚紧随其后,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缓缓转过身。
果然,公孙卿站在窗牖下一动不动,低垂着眉眼看着那高至她胸口的窗子,只字不发。
沈戚看了看早已走出去好远的段邢,幽幽叹了口气。
到底他还是得抱一个人走才行。
公孙卿正踌躇时,猛地被人拦腰抱起,她下意识的抱紧那人,心口猛地一颤。
“我……”
“公主还是抱紧了,不要掉下去。”沈戚微微垂眸,看着脚下离地面颇高的距离,面不改色的说。
公孙卿哑言,手下的动作微微收紧。
她是被沈戚半抱在怀里,故而他的右手得以不必受力,比抱宇文玉,要轻松不少。
公孙卿看了他右手片刻,才默不作声的敛下眸。
她眼神中的畏惧渐渐褪去,化为一股镇定之色。
她其实完全没必要沈戚的帮忙,她的轻功虽比不上段邢和沈戚,可短时间内回到她的住处,绰绰有余。
可是她费尽心机、忍气吞声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不能暴露在两个陌生人的眼皮子底下。
此次被公孙婉偷袭,是她太过疏忽,否则断断不会出现此时的一幕。
公孙卿琢磨着,此次的事,她恐怕是摘不出去、也没法再做透明人。
她暗暗警告自己,决不能在如此掉以轻心。经此事后,她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再次隐藏到人后。
公孙卿想的入了神,没有察觉沈戚的余光,已经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沈戚默默观察了片刻,缓缓移开目光看着前面的路。
心里却想,这丫头身上,也藏着不少的秘密呢。
…
…
“娘是说,哥哥去找我,现在还未回来?”
公孙彧和拓跋心的拜礼已经结束,众人正陆续前往保和殿赴宴。
沈若华和霍孤分开后,便回到了杨氏身旁。
听了杨氏的话,沈若华才觉得有些奇怪。
她记得霍孤说,已经把自己平安回到皇子宫的消息差人告诉哥哥了。
按理来说,沈戚已经早就回来了才是。
沈若华看着杨氏焦急的目光,笑着说:“许是遇到事耽搁了。母亲别担心。”
杨氏手里的绢帕已经被她自己捏的看不出形状了。
她愠怒的把绢帕塞回袖笼中,气鼓鼓道:“赴一次宫宴,先是‘丢’了女儿,现在又‘丢’儿子,没有能让我省心的!”
沈若华讨饶的挽住杨氏的手臂,说了好些好话,才把她稳住。
她借口更衣先送了杨氏离开,通过蒹葭和霍孤会和。
“哥哥现下还没出现,娘可着急了,他到底去哪儿寻我了?”沈若华走在霍孤身边,百思不得其解的说道。
霍孤笑道:“他以为你被人抓了,去清风殿救人,谁知救了八公主,还有他恩师宇文老将军的孙女。”
沈若华瞳孔一缩,声音微微放轻:“宇文老将军的孙女……是宇文玉吗?”
霍孤挑了挑眉,“没错,怎么了?”
沈若华笑容收敛了下去,周身开始蔓延一股低气压。
“没事。”沈若华埋下头,瓮声瓮气道。
霍孤眉头锁起,拉着沈若华的手微微用了用力。
“怎么了昭昭?”
霍孤想了想,语气骤沉,“是因为宇文玉。”
沈若华倏地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和宇文玉无关。”
她的心好像被一双大手揉捏着,弄的她心口疼。
她已经很久没再回想起前世的事了,可方才从霍孤口中听到宇文玉的名字,她眼前立即就闪过了一张被水泡发的面孔。
沈若华浑身上下都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