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走了下来,跟在边上的蒹葭上去搭了手搀住她。
沈若华的穿着与往日没什么不同,放眼看去,太子府前来赴宴的小姐,都是穿红着绿,满头琳琅的珠钗在行走说话间不停碰撞,既瞻显贵气,又瞻显身姿美貌。
沈若华不喜欢吵闹声,头上只别了两个光秃秃的对钗,莹白的耳垂挂着红珠耳饰,与她今日穿着的红色披风倒是很相称,内里穿着琵琶袖的白色袄衣,下着马面长裙,淡雅温柔。
她与沈戚一道往太子府走去,停留在太子府前的姑娘瞧见她,纷纷正过身子欠身行礼,“给县主请安。”
沈若华一一回了过去,眉眼温和,姿态端庄。
沈蓉刚走下马车,就听见边上的姑娘对着沈若华的背影小声议论。
“福山县主长的真标志啊,年纪轻轻就被皇上封为县主,真叫人羡慕。”
“人家是凭本事做的县主,非皇亲国戚能有此殊荣,已经是京城头一遭了。”
“她哥哥沈戚现在是从三品的云麾将军了,兄妹俩各有建树,沈侍郎有这么一对儿女,真是好福气。”
沈蓉刚摆上的温柔笑容一寸寸在脸上崩裂,她迅速垂下头,将身形隐在沈万身后,恶狠狠的磨牙。
沈万听了夸赞沈戚有本事的话,心里也不好受,兄妹俩各怀嫉妒,提步迈进太子府中。
沈若华与沈戚进了太子府,便由府上的下人引领,前去参见太子和众位王爷。
太子府修筑的富丽堂皇,红墙朱瓦,环廊的柱子上雕刻着繁琐的花纹,几座凉亭的顶端摆放着硕大的夜明珠,亭台楼阁之间草木茂盛,中央几块怪石堆积而成,峥嵘嶙峋。
穿过太子府数条长廊,来到一处高台,亭子修建成厢房大小,中央摆放着许多案几,前头是唱戏的亭子,四周是假山流水,青松怪石,许多着宫装的侍女将糕点酒酿陆续摆放在案几上,此地大约是吃宴的地方。
领路的下人说道:“太子殿下和王爷郡主正在府上的武场,前面就是了。”
二人从筵席所在的长廊离开,前面不远便到了太子府的武场。
武场月门处站在两个太子府的守卫,腰间佩刀,领路的下人上前道:“这二位是沈府的大公子和大小姐。”
两名守卫拱手作辑,“请二位在此稍等片刻,属下进去禀告殿下。”
守卫进入武场不久便走了出来,冲二人俯身做请的姿势,“殿下请二位进去。”
“有劳。”沈戚冲守卫点点头,领着沈若华迈进武场之中。
太子府的武场建的很大,跑马射箭各有其地,领路的小厮领二人走了片刻,才看见太子等人的身影。
此处是射箭场,太子与献王等人站在一边,有几个穿着华贵的男子手持弓箭站在靶子前,正持弓瞄准。
其中有一位身形矮小的,从后一看便是位姑娘,她穿着红色骑装,发髻高高竖起,手里拉着弓指向前头的靶子。
沈若华盯着那女子的背影看了片刻,回过神时,已经与沈戚走到太子身侧。
“臣沈戚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三位王爷。”
“臣女沈若华,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王爷。”
二人躬身作辑,深深一拜。
太子笑呵呵的伸出手,依次扶了二人,“将军和县主不必多礼。”
二人起身后,身侧便传来几声失望的叹声,女子骄傲的高喊:“太子表兄!我又赢了!”
丹阳郡主一路小跑上前,她年纪不大,眉眼微微上挑,眼中神色带着轻蔑和鄙夷,再好看的容颜一眼望去也显得小家子气。声调上扬,骄傲中也透露出跋扈之意。
太子扭身过去,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丹阳的箭术果然厉害,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
“太子表兄既然这样说,那丹阳就不客气了!”丹阳郡主孟轻罗黛眉一挑,随手将弓身扔到一旁的丫鬟手中,双手环抱着胸道:“听说皇上赏赐给怀瑾哥哥一匹鎏金布匹,乃是楼兰贡品,丹阳想要来做一件衣裳!”
献王扑哧一笑,对孟轻罗道:“丹阳未免太为难皇兄了吧,那鎏金布匹乃是皇叔的东西,还是陛下所赠,怎能随便让给皇兄和丹阳呢,丹阳不如挑皇兄私库中的东西。”
“太子表兄私库里有的,我都有,我就想要怀瑾哥哥的,表兄答应过丹阳,什么赏赐都行,怎么现在要反悔么!”孟轻罗不悦的拧起眉,当场摆出不让步的姿态,太子脸色微不可见的扭曲了一瞬,被他捏拳强忍了下去。
他背手在身后,笑着说道:“好,我尽力替丹阳向皇叔讨要便是。”
孟轻罗立即抹开笑脸,“那丹阳就多谢太子表兄了!”
解了心心念念的大事,孟轻罗才想起看一眼边上刚来的二人,她目光触及沈戚,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抹惊艳之色,一时间移不开眼睛,“这位是……”
沈戚垂下眼睑,淡淡道:“臣沈戚,见过丹阳郡主。”
“这位是沈侍郎的公子,现如今的禁卫军教头,亦是父皇亲封的云麾将军。”献王替孟轻罗介绍了沈戚的身份。
孟轻罗笑道:“沈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她眼尾往边上一扫,目光微微一沉。
她看了两眼沈若华身上的披风,又看了几眼她的脸,琉璃似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厌恶。
“你又是谁?”
“臣女沈若华,给郡主请安。”沈若华微微欠身,朗声回答。
孟轻罗目光一冷,走上前一步,“你说你是沈若华?”
“没错。”沈若华直起身子,对上孟轻罗阴冷的目光,缓缓一笑,“郡主这么看着臣女,是觉得臣女的名讳,有什么不妥吗?”
“名字倒没什么不妥,人就有待商榷了。”孟轻罗绕过沈若华的身子走了一圈,冷笑道:“本郡主听闻,你曾与荣亲王私下练琴,又靠着向使臣弹琴得了个县主之位,本郡主说的可有错?”
“的确如此。”沈若华颔首,目光澄澈的看着孟轻罗,“这有何不妥?”
“你身为女子,借着练琴的借口与荣亲王日日接触,国宴结束后还不忘纠缠,你说有什么不妥!”孟轻罗逼近沈若华,眼神妒忌中夹杂着不少的恨意,“你这样浪荡的女子,也配和本郡主穿一样颜色的衣服!”
孟轻罗说着便突然抬了手,死死抓住沈若华身上的红色裘衣,狠狠一扯。
沈戚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猛地抬手抓住孟轻罗的手腕,他丝毫没有收敛力气,孟轻罗觉察到刺痛,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松开了揪沈若华衣裳的手,而后被沈戚反手一推,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方才接下弓箭的侍女瞳孔微缩,忙丢下怀里的东西,上前扶住了险些跌倒的孟轻罗。
沈戚替沈若华正了正衣襟,担忧问:“疼不疼?”
沈若华方才没有防备,被扯住衣裳时勒到了脖子,那一瞬有些难受,但她现在抚了抚脖颈,倒是没感觉了。
“无碍。”沈若华摇摇头,愠怒的看向孟轻罗,“郡主无缘无故突然动手,是想做什么!”
孟轻罗刚靠着丫鬟站起来,便听沈若华质问,登时便把丫鬟一把推开,瞪着她道:“你浪荡到敢抢本郡主的夫君,本郡主当然是要打你泄愤!要你好好知道知道,什么人你惹不起!”
孟轻罗眼尾一瞟,见边上一侍卫腰间别着长刀,几步跨了过去,一把抽出,朝沈若华挥去。
孟轻罗平素跋扈惯了,有加之现在嫉妒到极点,理智全无。心想索性不过是个县主,她父亲在皇帝跟前如此受宠,母亲又和皇后是金兰姐妹,就算她在此杀了沈若华,也没人敢治她的罪!